第二百三十一章 朝莫承南潑了水
唐初微微微仰頭看著這樣的莫承南,心底裏突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整個病房裏一片安靜,因為空間的隔音效果太好,所以隻能時不時地聽見從走廊裏傳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聽不真切,但是此時此刻,周圍環境裏所有細微的聲音都在唐初微的大腦裏漸漸被盡數放大。
這一刻,她隻覺得有什麽東西要從胸腔裏溢出來了。
洶湧的,瘋狂的,可以淹沒一切的,但是她不能讓它出來,也不想讓它出來。
神思遊走的間隙,嘴唇早已經被唐初微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咬破,帶著鐵鏽味的獻血行為滲進了齒縫,漸漸漫上舌苔。
就像是恰恰需要如此這般可以令人感到無比疼痛的方式,用鮮血將自己心中那點可笑又可悲的小心思盡數稀釋,不安的魂,才會就此鎮定。
盡管唐初微竭盡全力地在控製,可是最終,那股來自內心深處因為憤怒而反抗的意願,終究是溢出來了。
連唐初微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床邊小桌子上的那杯水就已經被她端起來朝著一米之外的莫承南潑了過去。
時間仿佛就在那一瞬間靜止了,唐初微的右手握著那隻冰涼的水杯,而杯子裏麵的水也早就已經冷透了,現在它們正順著莫承南的黑色衣襟一點一滴地往下墜落。
莫承南的西裝剪裁用的是上等的定製麵料,水珠融不到麵料裏麵去,但是內裏的白色襯衫卻被浸濕了,濕了的白色襯衫胸口那一處緊緊地貼在皮膚上,有一些透明的感覺。
雖然西裝外套並沒有被打濕,但是卻有幾滴水濺到了莫承南的臉上,唐初微看著他,心裏平靜無波,既沒有因為自己潑了眼前這個男人一杯涼水而感到羞愧,也沒有因為怕他生氣而感到害怕。
在聽到莫承南剛才說出“我可憐你”那四個字的時候,唐初微就已經大概預感到了自己會做出什麽樣子的舉動,隻是她一開始其實是想要控製的,可是最終卻根本控製不了。
現在這樣的局麵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被自己潑了一身水的莫承南,唐初微的心裏竟然有一股無比暢快的意味。
她冷冷地看著他,開口道:“滾。”
莫承南的眉頭緊緊皺起,衣服濕了,下巴上也有幾滴水,唐初微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狼狽的莫承南。
這個男人,要是在平日裏,不管在哪一種狀態下都是無比光鮮亮麗的,所以此時此刻她看著這樣的他,內心深處有一種惡作劇得逞之後的快感。
現在的季節雖然還沒有完全進入隆冬時節,但是也已經是深秋了,再加上病房裏根本沒有開空調,所以那一杯早已經涼透的水盡數潑到莫承南身上到底有多冷,可想而知。
可是他看上去卻好像並沒有伸手擦一擦自己臉上身上的水的意思,他隻是全程冷冷地看著唐初微,兩個人一高一低對視的目光裏仿佛藏著千萬柄無比鋒利的刀劍。
都紛紛朝著對方的身體刺去,根本不留任何餘地。
終於,莫承南淡淡開口:“唐初微,你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不識好歹的?”
麵對莫承南這個犀利的問題,唐初微根本沒有打算回答,她隻是慢慢將手中緊緊握著的水杯放在了床邊的小桌子上,但是這整個過程中,她的冷冽的目光都仍然停留在莫承南的臉上。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唐初微再也沒有看過莫承南一眼,她慢慢在床上躺下,翻了個身,隻留給了莫承南一個背影。
莫承南放置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著,這個女人竟然敢朝他潑水!
他的大腦一片複雜,這種事情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已經盛怒至極了,可是今天他是怎麽了?
是因為知道這個女人生病了,所以他不願意讓她生氣,才會哪怕被她潑了水都仍然不和她計較嗎?莫承南心裏有一些想不明白。
隻是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人的背影,冥冥之中,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他和唐初微之間已經有什麽東西在開始發生變化了。
唐初微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空空的病房裏悄然無聲,一片寂靜。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睜開眼之後的幾分鍾,她回憶了一下在自己睡著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朝著莫承南潑水的那個畫麵浮現在她的腦海,但是奇怪的是,唐初微的心裏卻並沒有任何感覺。
她甚至連那個男人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病房裏的燈還亮著,唐初微拿過放在旁邊的手機一看,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她這才看見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點開一看,竟然是唐延慶打來的,唐初微有些意外,再一看時間,是晚上十點左右,她要是記得沒錯的話,那個時候莫承南好像還沒有離開這裏。
大概是兩個人當時吵架吵得太起勁了,所以她連電話都沒有注意到。
不過唐延慶為什麽會接連給自己打好幾個電話呢?難道又是要錢的事情?唐初微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覺得頭有些疼。
病房的窗戶是開著的,唐初微覺得有些冷,現在是淩晨一點,周圍太過安靜,除了外麵醫療儀器時不時發出的滴滴聲之外,她聽不到任何多餘的嘈雜的聲音。
這樣的環境令唐初微感到孤獨,她的心裏越來越不安,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想要去看看唐蓁。
自己那天在鄭雲川所在的酒吧被莫承南帶走的,這家醫院是距離那裏最近的一家,但是唐蓁住院的地方卻不是這裏。
唐初微下了床,收拾好了東西便出了病房門。
像她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要說糟糕的話還是有一點的,所以昨天連醫生都親自過來囑咐她了,至少要在醫院裏觀察一周才可以出院。
但是唐初微等不了那麽久了,她向來就極度討厭醫院這樣的環境。
唐初微拿好自己的包包,輕手輕腳地往樓梯口走去,那裏會經過值班台,有一個小護士在那裏打著盹,唐初微趁著她低頭的間隙,快速穿過了值班台,下了樓梯。
夜晚的風寒冷刺骨,不知道為什麽,站在街邊等出租車的唐初微突然便想起了莫承南被自己潑的那一杯涼水。
但也隻是在腦海中一晃而過,她並沒有繼續想下去。
二十分鍾後,唐初微打的車在唐蓁的醫院大門前停下。
她站在街邊,仰頭看著醫院的大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到這裏來看過唐蓁了?自從上一次確診肝癌那天和莫承南在這裏吵了一架之後,到現在好像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在近幾個月以來,莫承南也基本上沒在他麵前提過唐蓁了。
站在夜風中的唐初微斂了斂心神,朝著唐蓁病房的樓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