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因為我可憐你
這個女人全程說話的語氣都是淡淡的,就好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
病房裏一片安靜,時間了過去了很久,但是誰都沒有說話。
良久,莫承南開口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當時傅言深去家裏找你的那一天,因為我剛好回來所以是看到了他在的,但是他走之後我好像問過你,他來幹什麽,你也並沒有對我說實話。”
唐初微看著莫承南的眼睛不說話,算是默認。
“為什麽不告訴我?”
唐初微抬頭,眸子裏蕩漾著清澈卻無望的淡淡波光:“這個問題我剛才就已經解釋過了,難道你還想再聽我重複一遍嗎?”
莫承南一聽這話,瞬間也來了氣:“可是我是你的丈夫,還是法律意義上的,你自己得了這麽嚴重的病,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先告訴我!”
唐初微不打算要和他比誰的聲音更大,隻是端過旁邊的水杯慢慢喝了一口說道:“那你也聽好了,我從一開始檢查出肝癌的時候,就沒想過要得到你的幫助,就算現在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我也還是會這樣說。”
其實唐初微並不是一個從小就很倔強的人,隻是在她和莫承南的關係這件事情上麵,某些時候她會有自己的堅持,也會有自己的自尊。
因為,她現在早就已經不是最初剛結了婚的那個處處委曲求全的唐初微了。
莫承南從一開始就根本不愛自己,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她曾經默默努力了那麽多年,都沒有將這個關乎自己的可悲的事實改變,而從現在開始,在她餘下的生命中,她也已經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上了。
“唐初微,”莫承南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因為他是站著的,所以莫承南對於唐初微來說,頗有一些居高臨下的意思。
她抬頭看向莫承南,後者的眼神當中有一絲明顯的警告的意味:“你可別忘了,你是答應過我,要為我生一個孩子的。”
聽到“孩子”兩個字,唐初微的心裏控製不住地一抖,接踵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侵襲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的疼痛感,心髒就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紮了下去,她甚至痛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她冷笑一聲,蒼白的臉龐上卻充斥著滿滿的絕望:“你是理解能力有問題嗎?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和你生孩子?”
唐初微這句話裏的諷刺意味相當明顯,但是難得的是莫承南竟然也沒有生氣,隻是回答問題的聲音照舊還是冷冰冰的。
“所以你要接受我的幫助,從現在開始接受醫院的治療,把身體養好,然後給我生一個孩子。”
話語言簡意賅,莫承南知道唐初微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的話音落下,可是唐初微卻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我憑什麽?子宮是我的,它長在我身上,隻要我不想,那就絕對沒有可能。”
唐初微的語氣無比堅定,莫承南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但是你需要搞清楚一個問題,從現在開始,你的命需要我來給!”莫承南的語氣裏藏著震怒,看著唐初微的目光專注而犀利。
唐初微察覺到了莫承南話語裏的重量感,不得不看向他。
她的嘴角輕輕一揚,笑著問道:“你什麽意思?”
莫承南在心底沉了一口氣,為什麽,為什麽他覺得這個女人現在明明越發地討厭了,可是他竟然還是這麽想救她?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剛才唐初微講述了那麽長一番關於傅言深是怎麽知道她得病的原因的時候,聽到她說那天自己和她發生了爭吵,幾乎是前所未有的,他的內心深處竟然湧起了一絲.……叫做愧疚的東西。
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唐初微,莫承南盡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你也不仔細思考一下,從你確診到現在已經有四個月的時間了,這四個月之內,據我所知你也並沒有到醫院去好好做治療之類的,一直服用的都是止疼藥,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的身體狀況應該可以說是很糟糕了,所以我猜,你的醫生大概也早已經告訴過你最好的辦法是去進行肝髒移植。”
莫承南的語氣相當平靜,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可是唐初微的心裏卻是一清二楚,莫承南說的話確實有道理,而且陸醫生也確實早已經告訴過她,她現在的病情狀況最好的就是進行肝髒移植。
可是這個令人討厭的男人,他憑什麽在她的麵前做出如此一副趾高氣昂的救世主模樣?
她的命才不需要他來給!
唐初微勉強一笑道:“所以呢?難道你的意思是要幫我去尋找適配的肝嗎?怎麽,你要幫我?”
莫承南靜默了一瞬,終究是開口回答道:“是的。”
“原因是什麽?告訴我。”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唐初微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大腦一片清醒,關於她自己現在的處境,關於莫承南說想要幫助她的事實。
她都知道不是假的。
可是她不願意接受眼前這個男人的幫助,也不是假的,事到如今,唐初微隻是不想違背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意願而已。
莫承南一臉冷漠地看著唐初微,心裏想道:這個女人怎麽越來越不識好歹了?還非要逼問自己救她的原因。
有一個成語,叫做相愛相殺,從唐初微嫁給莫承南的那一天起,看著一天一天莫承南對待自己的態度,她就已經越來越明白那個成語是什麽意思。
相愛相殺,幾乎可以說是很準確地概括了她和莫承南之間的關係,隻是有一點不同的是,她愛著莫承南,某些時候也會因為他對自己的傷害而適當地還擊一下,好讓自己不要因為愛一個人失去了本心。
即使到了故事的最後,唐初微才發現,其實這一點她並沒有像自己想象當中的做得那麽好。
還有一點不符合的是,莫承南一直都在殺她,卻根本從來都沒有愛過她,這一點,唐初微的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因?因為我可憐你。”
是莫承南冷如寒冰的聲音。
短短的一句話,卻像是一把從冰窖裏拿出來的刀,狠狠地紮進了唐初微的心髒,讓她從每一寸皮膚冷到了骨髓。
從莫承南口中吐出的“我可憐你”那四個字,徹徹底底地擊垮了唐初微,在那個男人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唐初微就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聽到那兩個字的那一瞬間倒流,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滯了。
隱藏在白色被子下麵的,是她早已經控製不住握成拳的雙手,它們正在劇烈地顫抖著。
唐初微竭盡全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她慢慢抬起頭看向莫承南。
那個男人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樣子,他正在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