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死去

  救護車的聲音在知了耳邊呼嘯，她的記憶還一直停留在那句“對不起”上，車禍之前男人將她抱住時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她的手臂上，白皙的皮膚上還隱隱閃著被狠狠扣著的痕跡。 “他還活著對不對？”在她被救護人員從殘破的車子裏抬出來時，她還睜著月光般的眼睛，祈求從戴著口罩的麵孔背後尋找到他們對宋培年生命鮮活度的信心。 “車裏的另一位先生已經沒有了呼吸。”那個戴白色口罩的男人將她推上救護車，沉靜的眼睛裏閃過對生命體的冰冷和淡然。 “不可能，他一定還活著，救救他，救救她好不好！”知了的求救已接近歇斯底裏的怒吼，她的腦袋疼得嗡嗡作響，盯著醫護人員的目光卻早已模糊。 “我們已經盡力了。”那些人依舊圍在她身邊，給她插著點滴，還用一堆儀器對著她亂測一氣。 “不行，你們快去救救他，我沒事，不用管我，求求你。”她幾乎出於胡言亂語的狀態，每一個字在她顫抖的唇邊已變得含糊不清，“你們倒是快去啊，你們怎麽能這麽狠心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知了隻覺得全身無力，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又試著動動手腳，坐起身朝車外爬去。 “小姐，請配合我們！那位先生在20分鍾前就沒有了生命跡象，屬於當場死亡。如果您不甘心，就更要珍惜你自己的生命，這樣也不枉費那位先生拚死救你對不對？”一位年長的護士將知了直起的半個身子又按回床上，這種生離死別她見慣了，總能一臉平靜淡定地去安慰生者。 “你是說他為了救我才會死？”知了感覺眼前一片黑色，她痛苦地閉上眼，眼前卻清晰地浮現著宋培年的笑眼，他和她說對不起，一個付出一切的對不起。 可他知不知道，現在是她要和他說對不起，知了將半邊臉淹沒在冰涼的淚水裏，她看見宋培年緊緊抱著她的樣子，他是早就準備離開這個世界了嗎？才會走的如此決絕，連報恩和贖罪的機會都不給她。 “你先生舍命救你，一定特別愛你，你很幸福你知道嗎？”知了想閉著眼睛等死，卻聽到護士這樣的“恭維”。 “他是我先生？”知了苦笑。 “不是嗎小姐？”那位護士語氣有些奇怪，也許在他們看來，能做出這樣的舉動的除了愛人就再無其他了吧。 “是，他是我先生。”知了隻覺得全身無力，救護車狹小的空間裏，密閉之靜和絕對的安寧當中，她是那樣留戀男人的溫度。她再次閉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黑暗的混沌之境，黑沉的色調裏，她的頭頂是一輪月亮，明亮的顏色裏嵌著男人的微笑，如同海邊的朝霞。 垂直的霞光中一縷縷黑色的血淌進黑色的大海，一如宇宙本身的色調。她好累，好累，知了一步步走向那片黑暗，似乎黑暗的那一麵，是無盡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