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別離前的坦白

  “你要帶我去哪兒？”知了上了車，駕駛座上的男人滿目蒼桑，幾天不見，宋培年更是老了好多。


  “知了，我現在是不是很失敗？”宋培年所有的精氣都被這場商戰消耗殆盡，如同廢墟上破爛的骸骨再去看這世界最後一眼的絕望。


  男人沙啞的訴說讓知了的心跟著顫抖，“會好起來的是不是。”知了將這句話說得極其小心翼翼，會好起來的嗎？這句話怎麽聽，都不像一個疑問句。


  “還會好嗎？沒救了，公司沒救了。”宋培年痛苦地將目光探向前方，不再去看女人失落的表情。


  “你別這樣。”知了忍不住說，不管她對他是什麽樣的感情，她總歸是要給這個一無所有的男人最後一點安慰的。


  “不說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宋培年突然咧嘴笑笑，現在再提這些似乎已經沒有用了，“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好。”知了點點頭，有點不知所措。


  “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刻也好？”他突然轉過頭來，認真地凝視著她的眼睛。


  這個問題讓知了微怔了一下，她看向盯著她的男人，他的眉眼裏鎖著淺淺的憂鬱和受傷，看著她的眸子時卻是異常篤定。


  她到底愛沒愛過他？這個問題她從不敢考慮，她也許從沒想象過宋培年會和自己談愛情，或者說，她從沒認真地對他付出愛情。


  然而此刻男人的追問卻讓她徹底陷入沉默，她的思維跟著塌陷，挖空了她整個大腦，而目前身體上唯一的疼痛，就隻剩良心的譴責。


  “對不起。”知了為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驚異，她覺得自己就要瘋了。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宋培年的目光突然放過她，男人突然對她展開微笑，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席卷過來。


  男人望向窗外，狹長的眉眼透著一股濃重的倦怠，“有一個大學生，他成績一直很好，專業能力也很強，但他家特別窮，在畢業後自己創業時吃了特別多的苦，常常窩在一個連風扇都買不起的出租屋裏沒日沒夜地工作，日子特別苦，但幸運的是，他有一個特別賢惠溫柔的女朋友，他們一起創業打拚，一起吃苦，後來，他們的公司上市，越做越大。”


  開著車的男人淡淡地講著他的故事，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弧度。


  “後來，他們結婚了？”知了問。


  “對啊，他們結婚了，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得到了美滿的婚姻。”宋培年沒有看她，早晨的陽光讓他的目光更加柔和，更增添了幾分憂鬱的氣質。


  “照一般故事的發展，結果肯定不會是這樣吧？”知了苦笑，她期待一切美好如期而至，而現實往往卻是，所有的美好都逃不過一個爛俗的結尾。


  “你說的很對，結婚後的他們一直吵架，因為工作忙，因為妻子的懷疑和猜測，因為種種算不上原因的原因，他們的關係鬧的很僵。”宋培年突然沉重地吐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什麽重擔。


  “男人出軌了？”知了覺察到男人的異樣，繼續問道。


  “沒有，可笑的是，他根本就沒出軌過，而他們的婚姻，卻因為莫須有的猜忌走到了盡頭。”


  “正常。”知了平靜地將這兩個字吐出，同甘共苦的幸福往往會敗給時間，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對沒有經曆過什麽婚姻愛情的局外人來說，早已見怪不怪。


  “是啊，正常，不過後來他真的出軌了，或許因為背負了莫須有的罪名太久，竟真的有了找另外一個女人的衝動。”男人熟練平穩地將車轉了一個彎，在說這句話時嘴邊爬上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後來他們就分居，離婚，然後就好久沒有聯係。”


  “那結果呢？”知了忍不住問，“女人就這樣放手了？”


  “放手？”一直認真開車的宋培年突然轉頭看向她，“不，她不會放手，她一直糾纏，一直哭鬧，最後竟得了厭食症，瘦得隻剩下50斤。”


  “她死了？”知了心突然一驚，腦海裏浮現著一個雙目空洞的骷髏。


  “沒有，她還活著，隻不過她的丈夫再也沒有回到她身邊。”知了清晰地看到，宋培年說這句話是眼底難掩的落寞和悲痛，“後來，女人的前夫重新找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都快要結婚了。”


  “他們都很可憐。”知了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會覺得造成這個結果男女都一樣可憐，女人付出了自己整個青春和愛情，男人得到了無盡的痛苦和指責，從一定程度來說，他們似乎是公平的。


  “你覺得男人可憐？”不知道為什麽，宋培年突然這樣問，這個悲劇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異常尷尬嚴酷，空氣中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異樣情愫。


  “對啊，他也很慘不是嗎？”知了垂下頭，用同樣沉思的目光和苦笑回答著。


  “知了，”旁邊的男人眸子裏流轉著渺茫的微光，瞳仁裏的影子越來越黯淡和虛幻了，“對不起，知了。”


  他淡淡地傾吐著憂傷，難以抑製的憂鬱讓知了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麽道歉？”


  “對不起。”他沒有理會她，反而是更加沉醉地陷入渙散。


  車內悶熱的空氣染上一抹神秘，沉浸在其中的男女都想著各自的心事。


  “小心！”


  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轟隆的撞擊聲讓知了感覺整個大地都在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