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捉妖記（1）
夜深了，逐月城中一片寂靜。
顧白坐在一座高樓頂上，抬頭望了下那一輪明月，然後跟身邊人說道：“我已經在這裏坐了兩天了，你找到那隻妖了嗎？”
一身破舊道袍，背負長劍的張道孤蹲在一旁，手裏拿著塊瓦片，一點點掰碎，就跟把泡饃掰開丟進羊肉湯裏一樣。
顧白自從那天茶樓裏聽了張道孤的言語之後，便決定相信他，要與他合力找出和斬殺那隻妖怪。
不過當時張道孤雖然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但這兩天他讓顧白所做的事，就是坐在這高樓之上。
張道孤清秀的臉上泛起一抹笑意，將手中的瓦片徹底掰碎，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向顧白道：“捉妖這種事，需要有耐心，尤其是捉的妖還是極為狡猾那一隻。”
顧白眉頭微蹙，他自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狗急拿不到好耗子這些個道理，但自己畢竟有沐風真人的命令在身，停留在這逐月城裏的時間是有限的。
張道孤似乎看出了他的糾結，便開口道：“你有其他事情要去做？”
顧白點頭。
張道孤也微微皺眉，認真問道：“那你還能在城中停留多久？”
顧白估算了一下，回道：“最多七天。”
七天之後，他必須走。
張道孤聽了之後，反而鬆了口氣，笑道：“七天，綽綽有餘了。”
顧白深深看向張道孤，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道士，渾身都籠罩著一種神秘的氣息，讓他有些看不透。
清幽劍宗的劍仙來這逐月城中，都沒有辦法找到那隻藏起來的妖，他卻自信滿滿，這讓顧白心中有些驚奇和忌憚。
張道孤站起身，眺望著逐月城，此時滿城除了點點燈火零星之外，都陷入一片黑暗。
他淡淡開口道：“顧道友，你喜歡聽戲嗎？”
顧白仰頭看著他，不解道：“喜不喜歡怎麽了？這和我們捉妖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
張道孤坐下，平視著顧白，一臉笑意道：“這逐月城，如今可上演著一場大戲呢。”
顧白腦海中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麽，但最終還是疑惑道：“一場大戲？”
“對，一場大戲。”
張道孤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淡淡道：“這場戲，從七百年前就開始了。”
“一開始的時候，這場戲確實是好看，有血有淚，有情有義。”
“但不管多好看的戲，在台上演的時間久了，也會變得又臭又長。”
“那有血有淚，就成了有血無淚，那有情有義，也會變成薄情寡義。”
“這場戲本早就該散場了。”
“卻一直留在了今日，顧道友覺得是因為什麽？”
顧白不知張道孤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思考了一會兒，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因為台上的戲子，不願意結束這場戲。”
張道孤一笑，道：“不愧是你。”
“對，台上的戲子不願意下台。”
“但按照約定，他早該下來了。”
張道孤喃喃說著。
顧白心有明悟，道：“你是說？”
“我們來讓這場戲結束。”
張道孤靜靜看向顧白，緩緩說道。
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山野道士！
顧白直視著張道孤，眼眸深沉。
“你到底是什麽人？”顧白第二次問道。
“我？”
張道孤笑道：“我張道孤啊。”
······
晨光熹微，籠罩著逐月城的黑暗逐漸褪去。
顧白站在高樓頂上，雙目微合，臨風而立，飄然若仙。
雖一夜未睡，在熬夜修煉，但這點熬夜對於金丹境的他而言，簡直太過輕鬆。
顧白覺得這些年自己修行之後，雖得到一個最為實用的能力，恐怕就是不需要怎麽睡覺來補充精力了。
修士能煉化天地靈氣為己用，故而往往是越修煉就越精神飽滿，體力充沛。
非但如此，顧白還發現，越是高等的修士，從生命本質上來說就越加不像個人。
餐風飲露，長生千年，甚至永恒不朽，這種修士也是存在的。
而且顧白還見過，不僅見過，還經常見。
他的師尊，清幽劍宗的大宗主，北俱蘆州十大高手之一，號稱“劍氣萬千”的沐風真人，就是這種大修士。
在沐風真人修行的時候，清幽山上的靈氣都會因為他而化作一個漩渦，每一次吞吐靈氣，都會風雲激蕩，狀若天威。
顧白曾經好奇的問過沐風真人，他到底是什麽境界的修士。
當時沐風真人是這麽回答的，“不是仙人。”
不是仙人，便有如此威勢。
那麽仙人究竟有多強。
顧白不知道，現在還不知道。
但他遲早會知道。
顧白緩緩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濁氣，隨著一夜的修煉，他能夠感知到體內靈宮中，那一顆金丹變得越發精純。
修行是個水磨工夫，尤其是增長法力這件事上麵，沒有什麽取巧的方法，隻能一點點煉化天地靈氣為自己法力，就算是再天才的人物，也是如此修行。
顧白也不能例外。
不過他的天賦太高，對天地靈氣極為親近，煉化法力的速度極快，修為增長也自然更快。
顧白暗暗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這個速度，怕是自己三四個月之後，就能達到金丹巔峰，衝擊元嬰了。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種速度簡直可以用快到恐怖來形容。
但對於顧白來說，有點慢了。
顧白略微皺眉，看來隨著境界越來越高，他自己修行破境的速度還是會逐漸放緩了。
搖了搖頭，顧白看向遠方，那有一個身影靈巧如鳥雀，隻一個縱跳，就可以越過七八個高樓，正向他這邊而來。
那人近了，顯出一個身著灰色破舊道袍，背負一把劍的人，是張道孤。
張道孤輕輕落在顧白身邊，左手裏托著一籠包子，右手裏拿著碗豆漿。
“吃嗎？”張道孤將這兩樣東西舉到顧白麵前。
顧白是金丹境修士，按照常理來說，已經不需要吃什麽東西。
不過······
“吃。”
顧白從心道。
他修煉的不是清淨功法，不需要戒掉口腹之欲。
張道孤一笑，將東西遞給了顧白。
在顧白吃東西的時候，張道孤走到飛簷上站定，眺望遠方，有微風襲來，蕩起他寬大的道袍。
在這一刻，他才展露出了三分修道之人的風采。
過了一會兒，顧白走到他身邊，說了一句：“多謝。”
謝什麽？自然是謝他買回來的包子很好吃，豆漿很好喝。
張道孤清秀臉上笑意一閃而過，隨後沉默了一下，他轉頭看向一個方向，淡淡道：“顧道友，我再請你去看場戲如何？”
顧白笑了一下，道：“什麽戲？”
張道孤轉回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顧白，朗聲道：“捉妖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