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疏解
既然皇上記得，也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的樣子，那麽這個切入口便是找對了。
鍾妙儀在心中來回盤算，最後才敲定了主意，今天已經坐到這裏了，就勇敢的放手去做吧！
“兒臣今天來，是想聊一聊母妃的事情。”鍾妙儀微微一笑，她的笑意不再帶著鋒芒，而是真正的一種柔和。
皇上被她的笑容感染，恍然一瞬間，竟然以為看到了曾經的鍾貴妃。
真的太像了，他時常會想，若是鍾貴妃還活著，她養出來的鍾妙儀，會是多麽的相似，母女二人站在一起，又會是怎麽樣的一番場景。
隻可惜這些終究都隻能是想象，事情過去了那麽多年了，他的確也不該一味地逃避。
“你母妃？你想知道什麽？”皇上的聲音也放的柔和起來。
這應該是他們父女兩之間的第一次談話，沒有孩童時期的考察功課，也沒有少女時期的撒嬌嬉鬧，他們之前那一點點血緣關係，都快要磨沒了。
一直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皇上才終於真正的感受到了一個父親和一個女兒的身份。
他看著鍾妙儀的眼睛，她的眼神裏邊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他不懂她，就像她也不懂他一樣。
可是今天跨出這一步，父女兩人之間，一定是會朝著彼此靠近一步的。
“什麽都好，父王想到什麽說什麽，妙儀聽著便是。”鍾妙儀把主動權拋給皇上，她其實並不介意皇上跟她說些什麽，她要的就是皇上努力的去提取記憶，去提取更多關於鍾貴妃的美好記憶，他提取的越多，就越會覺得虧欠。
而且，她與母妃如此相似，隻要她邁出第一步，在皇上的心目中，她就必然有一席之地。
“這要說起來，便不知道哪裏是開頭了，朕記得你母妃入宮的時候，已經十八歲了。”皇上果然開始深度的回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了一些笑意，他雖是看著鍾妙儀，可鍾妙儀卻覺得他是在看著心中的鍾貴妃。
“朕當時困得不行，江宇得說她年十八的時候，朕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接過冊子一看，嗬，果真是十八，那一批進來的妃嬪裏啊，就她一個人的年歲大。”皇上輕笑一聲，“朕當時就想，那倒要看看，怎麽樣子的姿色，才敢這般年紀不婚配，前晚進宮來。”
鍾妙儀猜到了，皇上這一眼，便被鍾貴妃的姿色吸引。
“她真的很美，站在人群裏，款款向朕走來的時候，朕便知道就是她了。”皇上歎一口氣，眼簾垂下去，“她喜歡的東西不多，但是也很少不開心。”
鍾妙儀安靜的聽著，皇上講的很慢，看來是太多的記憶已經模糊了，要很用力才能想起來。
但是這並不妨礙什麽，她有的是時間來等。
“朕記得她的樣子，她跟朕說得最後一句話是‘皇上千萬珍重，不要為了她太過傷懷。’她總是這般體貼，都到了那般時候，還考慮著朕的感受。”皇上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
雖然很短暫的一瞬間，但是鍾妙儀聽到了皇上的哽咽聲。
足夠了，不需要再多了。
“如今兒臣能夠回到父王的身邊，兒臣覺得，也許是母妃在天上的幫助吧。”鍾妙儀適時的接話，引得皇上深思片刻，似乎也覺得她這樣講，心中寬慰不少。
“是啊，雖然你母妃沒了，但卻還有你，你能回來，朕心中是非常開心的。”皇上微微一笑，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
“兒臣這麽多年都沒有盡到一個女兒的孝順，還望父王能夠原諒。”她突然跪下去，嚇了皇上一跳。
等到皇上把她扶起來的時候，鍾妙儀的臉上已經帶了淚水。
皇上被她的情緒感染，竟然在短短的一瞬間，意識到自己應該好好的保護這個女兒，他。。。也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又怎麽能奢求鍾妙儀來孝順他呢？！
今日這個孩子肯率先低下頭來，他心中已經的十分的感動，這麽多年的心結疏解，皇上的眼眶也有點濕潤：“不怪你，這事情不怪你。”
鍾妙儀哭的傷心，楊姑姑在一旁遞手絹，輕聲道：“老奴一直跟在貴妃娘娘的身邊，娘娘待皇上萬般的真心都在公主身上，娘娘常常同老奴講，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都是要孝敬皇上的孝子，皇上洪福齊天，公主平安回來，便是天意。”
說起鍾貴妃的事，其實楊姑姑比皇上更有發言權，皇上的世界很大，鍾貴妃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可是對於楊姑姑來說，每日與鍾貴妃朝夕相處，她的世界隻有貴妃娘娘。
而鍾貴妃死後，她的人生就隻剩下了守住玉霽宮，守住屬於鍾貴妃的記憶，像鍾貴妃還在的時候一樣。
皇上徹底被感染，拉鍾妙儀起來坐著，頻頻點頭：“你吃苦了，吃苦了。。。如今有了孩子，也算是苦盡甘來，別哭了，傷了身子。”
鍾妙儀擦擦眼淚，哽咽開口：“兒臣不苦，如今隻希望能夠和父王講講心裏話，親情是最不能割舍的東西，從前沒有的，以後難道也不要了嗎？”
這話說到了皇上的心坎上。
是啊，以前沒有的，難道以後也不要了嗎？
那麽當初為什麽要認這個女兒呢？不就是想要補償麽？可是因為彼此的別扭，彼此的心結，這樣的補償一直都是不痛不癢的。
皇上心中有了決斷，今日起，他不會再像從前一樣了。
他們父女二人，也已經重新開始，與昨日再不相同。
走出皇上的殿門時，鍾妙儀腿有點軟。
她做到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順誠依舊在門外站著，見鍾妙儀出來，趕緊上前攙扶，這才發現鍾妙儀手心裏全是汗。
“公主哪裏不舒服麽？”他嚇了一跳，被鍾妙儀看了一眼，更覺得奇怪。
鍾妙儀緩緩搖頭，跟他說自己沒事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搭上了楊姑姑伸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