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彈琴
跟蘇澤衣的相安無事是最讓鍾妙儀安心的地方。
她很久沒有再跳過舞，更遑論彈琴，蘇老夫人偏偏把她隨口推脫的一句話給放在了心上，還特地叫人搬來了庫房裏她最喜歡的一把琴來。
蘇澤衣難得看到自己娘這麽有興致，也答允下來一同觀看，既然蘇澤衣在，那麽雲夢琪自然也是在的。
突然就要在這麽多人麵前彈琴，是鍾妙儀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偏偏蘇老夫人也不是跟她商量，直說了是來通知她一聲罷了，讓她準備準備就去花園。
小瑤著急給鍾妙儀梳妝，鍾妙儀卻不願意：“搞得好像不是戲子也是戲子了。”
她自嘲一句，小瑤卻以為她是在責備自己，有些慌張的跪下來。
“夫人。。。給老夫人助興怎麽能是戲子呢？”
怎麽不是呢？有什麽區別麽？
鍾妙儀把小瑤拉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沒關係的，我從前也是這樣，不用準備也可以。”
小瑤依舊不放心，扶著她往外走，門口站著蘇老夫人旁邊的那個婢女，正笑意盈盈的看著鍾妙儀：“夫人不打扮一下麽？公子也在的。”
話裏有話的意思已經不能再明顯了，鍾妙儀微微一笑：“不用了，主要還是給老夫人助興的。”
婢女沒再說話，點了點頭走到前麵去領路。
一行人走得快，一路上也沒有多餘說話，到花園的時候，蘇老夫人格外滿意的點頭：“來了。”
蘇澤衣也賠笑坐在旁邊，雲夢琪嘰嘰喳喳的聲音停不下來，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要跟蘇澤衣講。
鍾妙儀有時候真羨慕雲夢琪，居然會有那麽多的話可以說，如果她現在也還可以說那麽多話的話，興許裝作自己是鍾怡，反而比現在更好。
她不擔心蘇老夫人會看出來是因為蘇澤衣也並不擔心。
鍾怡失蹤的時候隻有十歲，蘇老夫人縱使還有記憶，也隻是停留在十歲的時候。
這麽多年過去了，很多東西都已經模糊了，她年幼稚嫩的琴聲，自然比不得現如今成熟。
蘇老夫人興致很好，讓鍾妙儀坐下，說隻想聽一曲《梅花三弄》，這是鍾怡學會的第一首曲子。
鍾妙儀指尖有些發抖，她不想多餘去揣度蘇老夫人的心思，但光是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蘇老夫人也沒有把她忘記，就覺得有些鼻子發酸。
她深吸一口氣，《梅花三弄》她已經彈了無數遍，一曲下來行雲流水，意境悠遠。
蘇老夫人聽完後沉默了很久，她拍了拍蘇澤衣的手：“你看她。。。像不像鍾怡？”
蘇澤衣麵不改色的笑：“娘覺得像便像，娘要是喜歡，帶在身邊就好了。”
蘇老夫人歎氣：“可惜她終究不是小怡，若是小怡還在就好了，這麽些年，怎麽會找不到呢？”
蘇澤衣還是笑：“別想了，那麽久了不也過來了麽？”
說完之後他便站起身來，鼓了鼓掌，走向鍾妙儀：“彈得很好，娘很喜歡。”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坦然，笑著看她的目光竟然意外的柔和。
雲夢琪氣的冒煙，她不會彈琴，隻能翻一個白眼嘟囔一句：“狐媚子！”
在她眼裏，鍾妙儀就是個隻會裝可憐博同情的女人，表麵上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實際上一肚子的壞水！
蘇澤衣誇完，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
鍾妙儀想掙脫，被蘇澤衣瞪了一眼，低聲道：“這麽多人，你不想被別人看笑話吧？”
鍾妙儀一個愣神的功夫，就被蘇澤衣給拉著往前走向蘇老夫人。
蘇老夫人此刻已經恢複了淡然的神色，對著鍾妙儀微微點頭：“彈得不錯，你學琴應該很久了。”
雲夢琪嬌笑一聲，突然插嘴道：“妙儀姐姐會的可多著呢，不止是學琴而已，畢竟從前是花魁，若是彈得不好，隻怕客人也不會喜歡的。。。”
她還沒說完，就被蘇澤衣狠狠地剜了一眼，後半句話生生給吞了回去。
蘇老夫人聽完果然臉色有些不好，偏頭問了雲夢琪一句：“你會彈嗎？”
雲夢琪被噎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蘇老夫人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是不會的，便接著道：“若是不會，就不要隨意評價別人，除非你能做得更好。”
雲夢琪當著這麽多人被訓斥，麵子裏子都掛不住，眼見著就要哭出來了，偏偏蘇澤衣還假裝一副看不見的樣子，把鍾妙儀的手抓得更緊：“娘要是沒了旁的事，我就帶著妙儀下去了。”
蘇老夫人從蘇澤衣的話裏聽出苗頭來，微微笑著點頭：“去吧。”
雲夢琪更急，想要站起來說什麽，被蘇老夫人喊住：“夢琪啊。。。你陪我坐坐。”
蘇老夫人既然開了口，雲夢琪便是鐵定走不了的，她看著蘇澤衣和鍾妙儀遠去的背影狠狠地一跺腳，又坐回蘇老夫人的身邊。
蘇老夫人瞥她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雲琪，你同我講講，你都會寫什麽吧，你進門也許久了，還沒有好好地跟你談過心。。。”
而另一邊，蘇澤衣拉著鍾妙儀一口氣走回她房間才停下來。鍾妙儀以為他又會像平時一樣自己走掉，沒想到今天他似乎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回頭看她：“你從前彈琴是沒有感情的，如今果然是心境不同，琴聲也不同了。”
鍾妙儀沒接話，依舊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蘇澤衣今天似乎格外的有耐心，在她的房間裏緩緩走著：“妙儀，你過來。”
他笑得格外柔和，鍾妙儀甚至有短短的一瞬以為自己看到了小時候的那個蘇澤衣。
那時候的蘇澤衣，會溫柔的笑著喊她：“妙儀，過來。”然後遞給她一袋糖。
她慢慢走過去，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簾。
她。。。已經不會再天真的以為他是小時候那個對她嚴厲卻也對她溫柔的蘇澤衣了，官場和野心把他打磨得太過於可怕和陌生，有些事情已經真切的發生了，他們兩個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