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獻身
走累了，走進深秋，寺院間泛濫的落葉，把我覆蓋，多想跌倒，在喧嘩中，沒入永恒之海。多想，愛，等到骨頭變白，讓手和頭發，到白蒙蒙的雨中去旅行，讓手握著手，靜靜變成骨骸。
——顧城《多想愛》
“我知道，顧淮生其實我沒有跟你坦白過……我是不敢。”我怕你看到那個滿目瘡痍的我。
其實我的自卑從未來自過外界的一切，無非是來自我那顆時常作祟的心。
“小晞，你要知道，你是那個前幾天我生日才隱晦跟我求婚的小晞……”他的語氣帶著隱隱的得意，“還有，不要多想，你所有的不愜意都可以告訴我，因為你再沒有別的機會跟別人分享了。”你的後半生都是我的了。
屋內兩人抱在一處，屋外早已傾盆大雨。天空很快黑得像墨，狂風大作，還不時夾雜著電閃雷鳴，有雨點打在窗戶上。
陸芷晞摟緊了她，恨不得整個人埋在他身上。
顧淮生任由她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邊，低頭看了一眼，清淺的笑意忍不住揚起，“我很喜歡你的投懷送抱。”
他的懷抱是不可思議的溫暖，陸芷晞把深埋著的頭伸出來，眯著眼睛笑，“顧先生……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不要讓我從別的什麽人嘴裏聽到。
“瞎說什麽。”顧淮生憤憤的照著她屁股就是兩下，“別老是胡思亂想，都不知道你腦子裏整天在想些什麽。”
被打了屁股的某人臉紅紅的蹭了一下，立馬被頭頂上一個聲音嘶啞著製止，顧淮生將她肩膀鉗製住，“別動了！”
陸芷晞：“……”動了一下。
顧淮生扶額，“小晞，你知道這樣對一個男人意味著什麽嗎？”她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克製自己。
陸芷晞一直都認為他是一個冷淡的人，包括對於他們兩個，除了普通的接吻，其餘的接觸一概是沒有的，陸芷晞是時間不合適，但是他們兩個在一張床上躺了一個星期，他從來都是克製有禮的，兩人舉動雖親密，但是絕對算不上狎昵，每次，陸芷晞以為要發生點什麽的時候，他總是抿抿嘴，推著她的肩膀輕輕將她推開，捏著她的下巴，眼神裏還帶著些許不平常的情緒，低聲轉移話題。
所以那麽久以來，陸芷晞從來沒有和顧淮生談論過有關於此的話題，除了他生日那天，她一股腦的嚷嚷著要“獻身”，被他不動聲色的拒絕。她是認真的，隻可惜他好像不太“領情”。她記得他皺著眉最後忍不住失笑的樣子。
“我知道我，其實我都懷疑……”一根手指突然抵住了她的唇，接著便響起他溫涼如水的聲音略帶一絲暗啞，“小晞，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他搖搖頭。
“我不是聖人，我不是不想，而是現在還不行。”迎著她別揭穿的“惱怒”的眼神和略帶一絲羞赧的臉頰，“你本來就沒有安全感，我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他說這話的時候無奈極了，但是嘴角始終帶著一抹清淺的笑意，身影輕柔得一點都不像在自嘲，反而像是在安慰她。
“……”好像什麽都不敢說的樣子，再說的話就顯得有點太那個啥了。
……
顧淮生在家呆了三天，沒有去公司。星期一早上，陸芷晞被顧淮生從床上挖起來，她還帶著些許起床氣坐在餐桌上，看著顧淮生從廚房裏端出來兩碗熬得濃稠醇香的白粥，她打了個哈欠，“你今天還不去公司嗎？”
顧淮生將粥放在她麵前，順便捏捏她剛洗漱完粉嫩嫩的臉蛋，“這麽盼著我走嗎？”
陸芷晞攪著麵前的粥，“可是我覺得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有讓你‘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潛力。”
聞言，顧淮生手指卷成一個圈，抵在唇邊，低低的笑起來，笑聲笑山間的清泉，清爽極了，還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我家小晞確實是有這個潛質。”
他笑得陸芷晞的那一點點殘存的起床氣都不翼而飛了，其實她現在很焦躁。
昨晚，顧老爺子打電話過來，問顧淮生怎麽她在這裏住了那麽久怎麽都不帶回顧宅吃個飯，顧淮生隻說她受傷了不方便。
接著，便是她爸媽的電話，說已經約好了今天回來，順便帶著外公外婆回來。
她一臉的驚愕，說，“媽，外公不是身體不好嗎？”
“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你外公強烈要求的，我可攔不住，再說了，他想看看外孫女婿你怎麽攔？”
然後兩家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敲定了，約在明天中午，一起吃個飯。
陸芷晞苦著一張臉趴在桌子上，想起她媽媽最後跟她說，“小晞，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就跑去人家的家裏住了，你讓人家怎麽想？”
陸芷晞想還不是你們就這樣把你家女兒拋棄在家裏，一副“你大可自生自滅”的架勢？
“媽，我就是那天來給他過生日，然後他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家住而已。”
韋素在那邊歎了口氣，“我跟你爸本來想第三天就回去的，本來想顧秦那丫頭在你們兩個做個伴我也不擔心，但是小顧後來打電話說你已經在他那裏了，叫我們放心。所以，我們不就放心的把你留在那裏了嗎？”
啊？！“那你剛剛說的我就這樣跑去人家住了是什麽意思？”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先跑去人家家裏的？！”
哦。
……
陸芷晞確實不知道顧淮生什麽時候告訴她父母的，雖然他們不問，她也沒想著主動告訴他們，畢竟她剛開始沒打算在這裏住下的，後來，她也想著等他們要回家的時候再提前悄悄回去。
她的腳還有一個多星期就差不多可以拆石膏了，在這裏住的一個星期，可謂被顧淮生照顧得無微不至，就連洗澡這種事，顧淮生都考慮得妥帖。一天三餐就不用說了，一個星期，她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原有就已經胖了一圈的基礎上再胖了一圈，怪不得，顧淮生最近老是喜歡捏她的臉。想到這裏，她幽怨的朝顧淮生發射了一道不太善意的目光。
“怎麽？”顧淮生夾了一筷子小青菜給她。
“……明天怎麽辦？”真的到了見家長這步了嗎？
“什麽怎麽辦？”顧淮生明知故問。
“你爸媽喜歡什麽？還有他們會不會不喜歡我？我好像沒有合適的衣服，而且我的腳還這樣！”陸芷晞苦惱得抓頭發。事情來得那麽猝不及防。
“緊張了？”說著他湊過來，攬住她，“怕什麽？我爸媽喜歡你還來不及，不用緊張，還有我呢。嗯？”在她臉頰輕輕印下一個吻。
陸芷晞奇跡般的平靜下來，順勢靠著他，“你說我爸媽跟你爸媽是不是早就蓄謀已久要把我們來一個措手不及？”
顧淮生但笑不語。
……
吃過飯，消失了好幾天的顧秦打電話過來，剛接通那頭就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通，“小嫂子，你知道嗎？這幾天伯父伯母可開心了，哈哈哈今天伯母還說要我陪她出去買衣服呢，說明天要見兒媳婦了，要打扮得好看些，還有滿滿可會討老人家開心了，現在簡直就是家裏的活寶了……小嫂子，我好開心，你真的要成為我的小嫂子了！”
什麽時候的事？陸芷晞下意識的冒出來這個念頭。
“小嫂子，你是覺得今天冬天好呢還是明年開春好呢？”顧秦聲音明媚的問。
“什麽什麽好？”陸芷晞不明所以的問。
“就是你們的婚期啊？今天他們在討論啊，還討論了你們什麽時候該度蜜月呢，說什麽時候受孕比較好，等後年就可以抱孫子了，哈哈哈我就要當小姑姑了！”
陸芷晞被這幾句話炮轟得腦子轟鳴，顧淮生正好出來撞到她這副樣子，嘴角噙著笑意的問，“怎麽這副樣子？”
她苦著臉，嗚咽一聲把手機塞到他手機，踮起腳扒拉著他的肩膀欲哭無淚。
她聽不到那邊的聲音，隻聽到顧淮生應了幾聲收了線。
接著她被顧淮生轉手抱在麵前，她一隻腳圈著他的腰，打著石膏的那隻腳，被他扣住了膝蓋，穩穩的抱著。陸芷晞和他齊平，眼對眼，“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沒有他的同意，他們不會不問她意見就那麽急促的。
他倒是坦然，“小晞，我等不及了。”
“可是我覺得太快了，你知道見了父母的意義是什麽嗎？”她看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說。
“我當然知道。”他將她往上提了提，咬了一下她的唇，“我做好準備了，倒是你，得加快了。”
顧淮生今天穿了一件天藍色的棉麻襯衫，正好今天因為剛下過雨，天空湛藍，還掛著幾抹形狀秀美的雲，與他的氣息倒是相得益彰。外麵的空氣很是清新，可是陸芷晞卻覺得在他的問句下，她幾乎被蠱惑的點點頭，下一秒，就看到顧淮生綻開一抹明晃晃的笑，笑達眼底，眉眼清澈。陸芷晞的心一瞬間被漲滿，還有什麽可怕的呢？你眼前的這個人他早已事事為你妥善安排好，根本再沒有什麽值得你去煩惱。他的眼角笑容溫柔，他不動聲色的為你遮擋了所有的風雨，甚至在你默許的情況比你更看重你，克製有禮，隻是因為顧忌你那點在他的嗬護下慢慢消失殆盡的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