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
在那個七月的午後,在新雨的荷前,如果你沒有回頭。我本來可以取任何一種題材,本來可以畫成一張,完全不同的素描或是水彩。
——席慕蓉《一個畫荷的下午》
“不過是一段很稀鬆平常的年少故事罷了,十七八歲的年紀,年輕氣盛。”
“對啊,英雄救美可不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嗎?”
他好奇的看著她,“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接著他的手一下下的拍著她的背,像小時候外婆講故事的時候一樣,“現在想起來才知道那哪裏就是愛情了,或許喜歡是真的喜歡過吧,但是現在想想那無非是好奇心太重,包括因為我父母的反對所以才更固執。固執的以為那就是愛情。”
那時,他們是在一起過很長一段時間,相識從高二開始,卻是從大一到大四在一起四年。
印象中她老是跟在他身後,問她為什麽老是跟在他身後她也是隻搖搖頭,臉紅紅的,他隻覺得好玩,每天照常,一放學她就跟著他,有一次,他故意在球場呆了很久,她也隻是在球場邊上拿著書安靜的等著,見他一走,她就跟上。他哥們都調侃,這麽好看的一妹子還不趕快拿下。
“你知道那妹子有多可熱嗎?年級裏起碼有三分之二的哥們喜歡她。”籃球隊上一男生這樣說。
他未置一詞。隻覺得無所謂。
身後有個男生痞痞的說,“那我們這一哥們還是全校的男神呢!”說著拍了拍顧淮生的肩膀,“你去看看他的抽屜,什麽時候不是情書最多,就前兩天還有幾個女同學請我出去喝奶茶,我還樂嗬了半天出去了,誰知道才剛見麵就叫我給他遞情書!”
一眾人都哄笑,接著吐槽起他來,“什麽時候打球場外圍著的裏三圈外三圈的人不是衝著他來的?”
“可不是嗎?你看他整天跟我們逃課、打籃球但是人家還是年級第一呢,你敢比嗎?”
“你看看場外的那些人的眼裏哪裏有我們這些屌絲,上課的時候老師什麽時候不苦惱了,一下課就圍著一群人……”
顧淮生隻是拿著一瓶礦泉水慢慢的喝著,心裏慢慢有了計較。
說最大的苦惱是什麽,便是趕也趕不走的注視和打量。
“顧淮生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陸芷晞忍不住揪他的扣子,每次她都喜歡不自覺揪他的扣子,“居然拿人家當擋箭牌!”
他笑著抓起她的手,放在嘴邊一根一根的吻過去,“是誰剛剛還在吃醋的,現在倒打起了抱不平?”
陸芷晞被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吻弄得想打他,“然後呢?”沒好氣的說。
後來便是照常著,直到那天,她在一條小巷裏被一群人攔住搶劫,那群人嘴裏不幹不淨的,也沒見她害怕,神色淡淡的,後來他忍不住回去的時候,才發現她隻是倔強著不讓自己害怕,強迫自己鎮定,後來送她回家,她“哇”的一聲趴在他肩上哭起來,害怕弄髒他的衣服,哭出來了還隻顧著躲閃。
或許他的動容是起於她那副倔強的樣子,之後不知道怎麽的,兩人越走越近,直到她說,我是喜歡你,但是我沒想過要怎樣。
從那以後他腦海裏就老是出現她那張緊抿著嘴不低頭的臉和後來趴在他肩上後怕哭泣的狼狽樣子。
之後是上大學,兩人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學,之後,便真的是自然而然了……
還真是浪漫呢,陸芷晞心裏想著,要是人生中有那麽多自然而然就好了。那她今天自己就不必自虐一樣的聽著他說起過往了。
“那你們後來怎麽分開了?”是不是該感謝你們最後分開了,否則現在還能有我什麽事?
“後來,慢慢的有了更多的事要去做,有點分身無力,剛開始她還能體諒,到後來便是無盡的爭吵,加上她沒有安全感。”成長可能真的會讓一個人變得世俗,那時他跟家裏不合,加上他正在做自己的事業,兩人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在一起,後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一個人可以變得這樣……麵目全非。
陸芷晞:果然你身邊的女孩子都是沒有安全感的。
“豪門貴公子和貧民小女孩的愛情故事?後來就分手了?那怎麽會追到國外去呢?”
他點點她的鼻子搖搖頭,他從沒跟別人說過他的家世,而她家雖算不上高門大院,但是絕對算不得貧窮,她家有一家公司,規模算不上大,但是在那個時候,是絕對算得上富裕人家了,或許每個人的追求目標不一樣……
慢慢的就覺得厭煩,他無盡的疲憊,她無盡的爭吵無理取鬧。
他是早就決定要出國的,他也已經把兩人的未來考慮好,誰知道,她先一步通知他,她獲得了出國的名額,她飛國外之後,半年之後他也走了,之後便隻剩下了無盡猜測,包括他的父母都認為他是為了去追逐她才出去的,他也懶得解釋,隻說,他們早就分手了,和他出國沒關係。
那時奶奶說,“你要去做你想做的事,那就放心大膽的去做吧,何況這也是我一半的夢想呢,那個女孩子是個好孩子,但是你們不適合,分了也好,可是應該不止奶奶知道,你應該也知道,年少時的感情能分得清有幾分是衝動,有幾分是真心呢?”
居然還帶她去看過奶奶了?
顧淮生發現她的小動作,“我帶她去見過奶奶,隻是順路去過一次,之後,她便經常去,但是奶奶每次都跟我說,叫她別來了,她不自然,我也不忍心。”
說到這個她眉毛挑了挑,“奶奶可是很傲嬌的,她才不會每個人都喜歡呢!”
“嗯,奶奶眼光自然是好的。”他笑得眉眼清淺,“要不然怎麽會一早就看中你呢?”
“那個女孩子在你說來不是挺好的嗎?女孩子都是比較作一點的啊,可能她爭吵隻是覺得想引起你的注意呢?”
他想點點頭,立馬意識過來這是小姑娘給他挖的坑,低頭,才看到她滿臉都寫著:你要是敢說“是”我立馬就走!
他後來才明白,或許不是對的人吧,分開的時候隻覺得一身輕鬆,後來再沒有遇見一個可以讓他把感情交付出去的人,隻覺得那些人都是一個樣,直到遇見眼前的小姑娘。
“乖。”摸摸她的臉,滿心的珍惜。
被她一手拍開。
奶奶說得對,年少時的感情誰知道有幾分衝動,幾分真心實意呢。
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他承認過他的真實意圖,說他隻是為了拿她當擋箭牌,她點點頭說她知道,他那時是愧疚的,所以,在後來的日子裏,他是拿真心對過她的。
再再後來,到了國外,他早已淡然,一心紮在自己的事業中。偶然一次相遇,兩人或許還是放不下,但是卻是不想在一起了。因為好像能預見未來,她身邊有了另外的人,他身邊也有了另外的人。兩人簡單的打了招呼,錯身而過。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遠之後,她曾回頭布滿淚水眷戀痛苦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泣不成聲。
陸芷晞沒想到最後是這樣,像聽了一個悲劇故事一樣,心情像窗外的天氣一樣,墨色一樣,被那片烏雲壓得低低的,喘不過氣來。
他的敘述裏沒有什麽細節,但偏偏就是這樣,給人留盡了想象的空間,大學四年,之後是國外……
她卻是不敢再想了。
誰對誰錯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隻是兩人卻是已盡了各自的努力,隻能怪天不垂憐。
陸芷晞長長的歎了口氣,其實這麽看來,顧淮生多麽仁慈啊。
“你沒有想過或許你以為你是放下了,但是實際上見到了還是會覺得其實並沒有放下?”她不是不知道這句話的重量,隻是說了那麽多,得不到一個準確的答案是怎麽都不甘心的。
“小晞,真的你這樣的問題不是我不想回答,確實是太無理取鬧了。”他歎了口氣,“我說了那麽多,如果你沒有聽出來的話,我是覺得我們這半年到底算什麽呢?”
“或許吧。”她淡淡說了句,或許什麽,她不知道。
他生氣了,陸芷晞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他氣息的變化,過了一瞬,他慢慢平複下來,“你再想,我真的要傷心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去做?“
陸芷晞順著他的姿勢,將自己的下巴擱在胳膊上,把胳膊枕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仰著頭,可以在室內明亮的燈光下,看清他行雲流水般的英俊側臉,沉靜中低著暗湧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以及微微緊抿的嘴唇。
她慢慢開口,“可能我比較不相信我自己吧,你不知道一點風吹草動我都害怕得要死,糾結了那麽久沒有拿著照片去問你,其實我何嚐沒有想過,直接拿著照片若無其事的開玩笑似的問你這張照片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書上,可是萬一呢?”
“你知道的,隻要你敢點頭,我們分分鍾可以出現在一本戶口本上。”所以你害怕什麽呢,如果你知道我早已打算和你共度餘生的準備。
顧淮生很無奈,手捏著她的後腦勺,迫使她仰起頭,他懲罰似的囁咬她的唇舌,“我可以允許你有時間來適應,但是,小晞,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讓我的滿腔的情意怎麽辦?”
他反複的撫摸她心口的那片刺青。
心上的刺青,枝蔓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