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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八章 勞動改造

  第五八八章勞動改造


  “從北門逃走的是哪路人馬?主將是何人?”


  “是……是軍門大人自己的提標營,帶頭的是……崔副將。”


  “這個崔副將現在何處?”


  “在下不知,確實不知……你們破城前,在下便……被捉了。”


  “還有什麽重要的情況……你要知道,說出來對你有好處。”


  “重要的?”


  孟鐵頭有點迷糊,不過他隻遲疑了一下,便想起了汪繼軍來。


  他估摸著,這個情報,必然是對方感興趣的。


  真要說出這個人來,他是有點不忍的,不過再一想,汪千總的身份和作為都已不是秘密,自己不說也必定有人會說,便道:“有一個千總,名叫汪繼軍,是從貴軍那邊……過來的。”


  “哦?”


  那軍官一怔,“他是什麽來曆,從哪裏過來的?”


  “他是自己跑到揚州來的,說是……從浙江叛逃的……”


  孟鐵頭見對方果然頗有興趣,忙補充道,“他是新軍千總,燧發槍兵……都是他操練的。”


  “這個人,原在我軍哪支部隊?”


  那軍官向前欠了欠身子,盯著他問,“身居何職?”


  “這個,在下著實不知……”


  見到對方冷冷的眼神,他一陣心虛,想了想趕緊又道,“他說他原是一名哨……班長。”


  軍官回頭,對後麵的士兵說了句什麽,一名士兵馬上走了出去。


  “不用說,這一定是去俘虜中搜汪千總了,”


  孟鐵頭心想,“也不知道他跑出去沒有,是不是還活著……”


  這時,後麵暗影中那人,似乎對軍官說了句什麽。


  “這支新軍,不是你麾下的麽?”


  軍官重又盯向他,冷笑道,“說吧,你是如何與他結識的,他又是如何助你操練的?”


  孟鐵頭的心突地一跳,怎麽甩出去的鍋,又回到了自己頭上?


  後麵那人……怕是認識自己!


  他頓覺糊弄不過去了,當下便不敢再隱瞞,將汪繼軍的來曆,他如何受委派去廬州提燧發槍,又怎麽從路上帶回來了汪繼軍……又說到倆人受馬軍門委派,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拉起了一支“新軍”……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唯恐說得不詳細,再惹惱了這位主審大人。


  “把你所知的這個汪繼軍的個人情況,詳細說一說。”


  那軍官語氣低沉,目光冰冷。


  孟鐵頭心裏發毛,再也不敢怠慢,把平日裏對汪繼軍的印象趕緊說了起來,說他處事極為孤僻,除了與自己還說說話,幾乎不與外人交往……做事認真,對火銃的擊發和步操極其嫻熟……還有,他不近女色,不好享受,對錢財的概念頗為淡漠……


  “……是個怪人,”


  說到這裏,孟鐵頭突然想起,“對了,此人身手很好,是練過的……”


  軍官沉默了一小會,回頭看了看後麵陰影處那人,那人似乎點了點頭。


  “你說的我們會記著的,不過,你很不老實啊……”


  那軍官定定盯著他,冷冷道,“馬進寶臨走前,將糧食全部運去儀真了嗎?”


  “這個……”


  孟鐵頭脊背頓生一股涼氣,完了!


  這下,避重就輕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


  “都藏在了哪裏,你不會不知道吧?”


  軍官冷然道,“現在交代,還來得及……”


  “我說,我說……”


  ……


  半個時辰之後,問話終於結束。


  審問的軍官叫來兩個士兵把他帶出去,這時候,他聽到軍官與背後陰影中的人在說話:


  “顧大人,你看……”


  “八九不離十了,可以收網了首長。”


  “好,那就收網……傳令,各分隊同時出發,動作要快!”


  孟鐵頭還沒邁出門,所以聽得真切,此一刻,他隻覺得萬念俱灰!


  落到明賊手裏,成了個戰俘,已經是奇恥大辱了,如今為了苟且偷生,居然毫無保留,把什麽都交代了,更使他羞愧萬分……


  若是昨晚在出逃時幹脆被踩死,或者被亂兵一刀砍殺倒也罷了,沒想到自己行伍十多年還這麽怕死,看著長刀架上脖子,腳就軟了下去。


  被人供出成為戰俘後,又沒有勇氣一頭撞牆自盡,到得提審時,不但連個不字都說不出口,還唯恐說得不詳細,恨不得將底褲都脫光,巴結得起勁,甚麽抱負,甚麽大義,全都拋諸腦後了……


  雖然不再有人圍觀,但是他既羞又臊,隻覺得無顏麵人,隻好低著頭邁步,任由士兵將他重又帶到城牆邊。


  這裏也有一排藏兵洞,便臨時做了拘留室,經過初步甄別,需要關押的俘虜都暫時扣押在這裏。


  他一個勁地唉聲歎氣,就連饑餓都忘了,留用的知府衙役們給俘虜送來了水和飯食,他也不看一眼。


  正當他閉目苦思之時,一個正在分飯食的老頭叫醒了他,原來是曾在提督衙門當差的一個老吏,平日裏與他相熟。


  “孟老爺,您老人家就認命吧,”


  老吏勸道,“且不說軍門大人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就算不被人捉了去,也會被朝廷拿了去問罪,您這樣在他手下當差的人,保不定還受牽連……”


  “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家裏的妻兒老小想想……小的瞧著,這王師比那邊仁義,起碼不會濫殺無辜啊。”


  “您跟別人不同,是讀過書明事理的人,”


  見孟鐵頭不作聲,他接著絮叨,“王師官兵都挺講道理,待人也厚道,您老人家低一低頭,也就過去了……”


  說得沒錯。


  如今既被俘,本已失節,想那麽多還有何用,不如苟且偷生,做苦力就做苦力吧,說不定真能熬過去,留得殘身,或許還有機會侍奉父母,撫養兒女……


  想通了這一點,孟鐵頭也就坦然了,於是也拿了個木碗,在大桶裏舀了一碗稀飯,呼嚕呼嚕喝了起來……


  老吏沒有說錯,明賊果然沒有殺了孟鐵頭這個大官——看來,他們說的官兵平等是真的,就連戰俘都不分官職大小,一視同仁。


  當然,所有的戰俘都經過了提審和甄別。


  那些為虎作倀民憤大的,搶劫殺人有血案的,經核實後都被迅速處理,討虜軍還為此召開了一次公審大會,公開處決了一批重犯。


  當初半路攔劫過孟鐵頭的那幾個兵匪,也被百姓舉報,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孟鐵頭官職雖高,但好在他手上沒有直接的血案,在窩藏糧食一案上,甚至還算他立了一功,因此也被當做一般戰俘對待,參與勞動改造。


  第二天,他和孟慶兩人被編入了同一組,一起被拉到城裏幹活,清理廢墟,搭建茅草竹棚。


  因為沒有了思想負擔,他不但手腳勤快,還處處顯示出了讀書人的眼力,往往能把事情做在看守督促之前,沒過幾天,便儼然成了勞改積極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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