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前身後
“嗯,腳鐐.……”
伊琳娜仔細研究了一下,想試試看這副腳鐐有什麽脆弱之處能打開,但卻以失敗告終——哪怕在海水裏浸泡了這麽長時間,這由鋼鐵鍛造的精巧的牢獄,也不是凡人的雙手能夠輕易解決的。
“看起來應該是奴隸啊,嗯……”
“不會是罪犯嗎?”
“不太可能,這附近的監獄裏,不太可能會關押這種從不知道有多遠的南方來的女孩……”
胡浩博也不再顧忌了,將濕漉漉的衣服盡力擰幹,坐到了清醒的少女與昏迷的少女身邊。
“而且,您看,她的腳鐐上麵還刻著字,大腿內側還有一個烙印.……這種烙印可不像是監獄會用的東西。”
“確實不像.……倒是本子的感覺很重。”
“本子?”
“沒什麽。”
先不說伊琳娜知不知道本子,就胡浩博自己來說,到了15世紀的這幾年,他已經不清楚現在的本子究竟流行什麽題材了。
“這個文字看上去像是阿拉伯語。”
“嗯嗯,盡管看不懂,但這的確是阿拉伯語……”
“那會不會是馬穆魯克或者近東的突厥人?理論上來說,他們是販賣奴隸的大戶,尤其是馬穆魯克,他們從地理位置上來說,也是最有可能從非洲掠奪奴隸的。”
“我也分不清楚,可能是吧。”
“不管是不是,都先把她帶回去吧。”
“帶回城堡裏?”
“是啊,天太冷了,如果不快點回去的話她怕是要凍壞了。”
深秋的海邊可不是什麽宜人的地方,再加上奴隸少女渾身濕透還失去了意識,身上也一絲不掛,這要是把她放在這裏,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一條命都非得再丟掉不可。
“我來背著她吧,伊琳娜,你幫我把我的衣服披在她背上。雖然我的衣服也在海水裏濕透了,但現在擰了一下之後,好歹還是能蓋在身上保溫一下的。”
“好的,我明白了。”
胡浩博把救下來的少女背在背上,緊接著伊琳娜為她披上衣服。少女的體重非常輕,或許是因為身為奴隸常見的營養不良,也可能是天生這樣的體型,總之胡浩博背起來並不費力,感覺上並不比原來在現代超市購物的時候搬一袋子米或者麵要沉多少。
“那我就先回去生火吧,亨裏克先生小心一點,別摔著了,等您回去我也生好了火,您就可以在壁爐邊上取暖了。”
“有勞你了。”
“亨裏克先生,您快去換身衣服吧,我已經在壁爐裏點好火了,現在應該還挺暖和的。”
“呼……謝謝。”
隨便撿了一件粗布襯衣穿上,胡浩博深吸了一口氣:背著一個女孩子爬山總歸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她的胸還在摩擦你的後背的時候。要不是胡浩博正人君子坐懷不亂,恐怕半路他就在山道上暈過去了。
火焰在壁爐裏麵劈啪作響,那是木柴燃燒所發出的美妙聲音——在深秋的愛琴海之畔,在陰雨連綿而又寒冷的日子,沒有什麽比這更能夠帶給人慰藉了。青年一邊換上幹淨整潔的襯衣和褲子,一邊在不至於灼傷自己的距離內貪婪地享受著火焰所帶來的溫暖,從發梢到腳趾尖,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與此同時,伊琳娜也拿來了幹淨的換洗衣物,給好不容易救上來的少女穿上:令人高興的是,盡管兩個人的家鄉相距千裏之遙,成長經曆也大為不同,但體型卻差不太多,所以伊琳娜的衣服套給非洲的女孩完全沒問題;隻是現在由於她戴著腳鐐,穿褲子也是個大問題,因此隻好用吊帶加上布片這種還蠻……嗯的方法來湊合一下了。
不過胡浩博現在真的不太關心這種令人心動的場景,畢竟他隻想好好休息。
“您今天晚上想吃什麽呢,燉肉配麵包可以麽?或者如果您吃膩了的話,我再做點別的給您吃?”
“不用了,不用了,就隨便來點就好,我真的都無所謂的。”
已經來到這個年代這麽久,青年早就完全接受了文藝複興時期人們的一切飲食——隻要別太髒,給他吃什麽都無所謂,哪怕連續十幾天吃硬麵包、能把牙硌掉的肉幹和脫水邊緣的蔬菜都沒事,他已經充分發揚了中華民族勤儉節約的美德,隻要是能吃的東西,他都能吃下去了。
“伊琳娜,別太辛苦了,這種事情交給廚房去收拾就行了。”
“廚房做的菜裏麵可沒有愛。”
“.……哈?”
望著愣了一下的胡浩博,伊琳娜少有地做了一個調皮的鬼臉,然後便跑開了。
有時候,胡浩博還是不敢相信,在原先的世界線,在21世紀的中國還是個戀愛菜鳥的他,到了現在居然會順利地談上戀愛——曾經在他看來,伊琳娜應該是和他互相幫助的朋友,馬蒂則是並肩作戰的戰友,這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太象是會和他相愛的樣子。但是現在,他的確和伊琳娜走到了一起,而且已經在一起好幾個月了。
這的確不太真實,不真實到到現在,胡浩博有時候都會愣一下。
壁爐裏的火焰依舊在燃燒著,而廚房裏的香味已經傳入了他的鼻腔,那是無論在什麽時候聞到都會令人振奮的味道。遠處,伊琳娜哼著的小曲也聽得一清二楚;聽著自己的女朋友這麽高興,胡浩博也高興了起來。
“該吃飯了,對吧?”
這樣想著,青年站起了身,到遠離火爐的地方伸了個懶腰;全身都已經放鬆下來了的他,似乎沒有注意身後傳來的,鐵鏈摩擦所發出的細微響聲。
而就在胡浩博即將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從脖子上傳來了輕微的,冰涼的觸感。當他低頭的時候,不僅看到了自己之前放在床頭的匕首,還看到了一雙褐色的,纖細的手——不用說,那就是……
“喂,喂,這是要幹什麽啊?”
已經差不多猜出發生了什麽的胡浩博,裝作完全鎮定的樣子,聲音仍舊有些顫抖:除了剛來到15世紀的時候遭遇奧斯曼劫掠的騎兵部隊那次之外,他還沒有這麽接近過喪命,哪怕是在貝爾格萊德城下的時候也沒有。
“你說呢?”
身後褐色皮膚的少女聽到他說了希臘語,也用希臘語和他交流。
“做奴隸主的時候,就應該預料到自己也會有被受壓迫者殺掉的那天才對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