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This place sucks
“.……原來是這樣，我聽明白您的意思了……”
一開始開門的時候看到少年，頭發都沒有梳理利索，隻穿著睡裙和拖鞋的伊琳娜還有點驚訝；但是當胡浩博說清楚了自己的來意的時候，她便不再猶豫，讓少年坐下來耐心地講完了這一天之中他的遭遇——或者說，經曆。
“雖然聽起來那個孩子很失禮——不，對於我來說，他應該和我年齡也差不多，稱不上孩子吧.……但是我應該或多或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我也可以理解，而正因為可以理解，所以才感覺難受。”
“.……今天您和托馬斯先生去偵查的時候，有幾個軍官想要去集市轉一轉，於是讓我當翻譯來著；我雖然對於這裏的市場沒有什麽興趣，但也勉強跟著一起去了.……”
“然後呢？”
“雖然說這裏的市場並沒有什麽可逛的，但是那些雇傭兵的隊長裏麵，有很多人連海產都沒見過，就在那裏由我幫忙討價還價，買了不少東西；一般這種時候，遇到這樣不熟悉物價和土產情況的人，大部分商戶絕對是喜笑顏開，覺得可以敲一筆錢，但是在格拉倫查的市場之中，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麽開心，於是我就沒克製住好奇心，用希臘語向他們問了問話。”
少女看起來也是終於找到可以傾訴的人了，一反往日說話不多的狀態，向胡浩博把白天的故事娓娓道來。
“他們聽到我會說希臘語，很多人都很高興，還問我是從哪裏來的，但是一聽說是君士坦丁堡之後，就頓時沒有那麽開心了.……他們說，這裏的稅負很重，而且買進外來的物資也都很貴，因為到這裏之前還要被威尼斯人倒手一次，結果就是這邊的商業整個都有萎縮的趨勢，而商業整個衰落，又導致為了維持財政而繼續增加負擔，結果就是惡性循環.……現在能離開這裏的，都已經差不多離開了，他們留下來的人裏麵許多都是害怕被突厥人或者拉丁人虐待，抑或是無法離開……”
“那這麽看來的話，德米特利俄斯可能確實.……”
胡浩博很想評價一下這位摩裏亞的君主，但鑒於重點不在此，他還是忍住了。
“所以說，伊琳娜……我來這裏也是想讓你幫忙出出主意，你覺得怎麽去救出來那個男孩子的妹妹比較好？”
“嗯……如果您問我意見的話.……”
少女低頭想了想之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首先來說，我們肯定是應該盡快去吧，畢竟正如您之前所說的一樣，倘若我們去晚了的話，沒準那個男孩子的妹妹就會在那之前出意外‘消失’掉吧.……”
“那你覺得是現在去，還是……”
“就我個人來說，我反對現在就去。”
麵對著胡浩博的追問，伊琳娜也在不斷地思考著——她明白，在她麵前的少年其實單就知識和見地來說是比她要強的，但是此時此刻，他來到這裏，就意味著他需要聽到她的聲音以及想法，來調整自己的想法，以及給自己信心了。因此，自己隻要不打擊他，並且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亨裏克先生，您覺得如果您是深夜去，且不說一個人過去會不會被逮住的問題，就算能夠進入莊園之中，也不好找到那個少年的妹妹的位置吧……？而且，哪怕不考慮到如何把她帶出來的問題，把她救出來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我明白，除非把那個‘男爵先生’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否則那片的禍患是解決不了的.……對吧？”
“其實就算殺了他，也不能說是徹底解決——摩裏亞的事情，好像不是殺掉一兩個人，就能解決的問題。”
聽到這樣的話，胡浩博也歎了口氣——很明顯，他也是同意這樣的觀點的。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抓住他，如果不審判他，就會有更多的少女因為他而死去.……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抓住您所說的那位‘男爵先生’就是了……”
“我懂，我懂你的意思——伊琳娜，你想的是等到白天之後，我再去找一些士兵，暗地裏約定夜裏一起跟著去，對吧？這樣的話，就可以不用害怕莊園裏的防衛，並且能夠抓住他了。”
“就是這樣的。”
少女用言簡意賅的五個字，作為了一夜的談話的總結。
“明天，請允許我和您一起去吧，亨裏克先生.……我也希望，那個少年的妹妹，能夠平安無事。”
“唉……”
回到自己的房間的胡浩博，卻依舊沒有因為得到了伊琳娜的回應而安然入睡，相反卻依舊在輾轉反側——他在現代的時候都有在床上滾來滾去睡不著的情況了，來到文藝複興的時代之後，好歹因為沒有別的事情可幹和貴族之家的床鋪不錯，情況居然有所改善；然而現在，在粗糙的床單上和極度讓人惡心的現實之下，他的失眠的毛病，又一次發作了。
“該死，不是說隻要把煩心事向別人說出來，就不會有睡眠方麵的這種問題嗎？我已經和伊琳娜說完了啊，為什麽.……嘖。”
少年終於忍不住了，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了昏暗的燭光正在閃爍的桌麵之前：現在的他，肯定不好意思再去叨擾伊琳娜一次了，去找托馬斯也是絕對的不現實，這裏可以說是根本沒有人能夠聽他吐槽了；想了又想之後，他拿出了紙、筆和墨水，開始構思起來文句了。
……
沒錯，這種時候，也隻有給遠在佩斯城之中的少女直抒胸臆，才能稍微緩解失眠的感覺了。
當胡浩博寫下第一個詞語的第一個字母的時候，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情緒開始發生改變了：在長久的壓抑與長久的思考之後，現在的他開始了奮筆疾書——到最後，他發現他的文章，已經不像是一個封建貴族給自己領主的信件，而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吐槽，乃至於控訴了。
在寫到文章的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少年在落款前麵，這樣寫到：
“這兒他媽的糟透了。（Ezahelysz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