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莫斯特尼薩（下）
“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你都聽不明白嗎？就是我討厭他的意思，這句話足夠直白了吧？現在這片土地根本發展不下去，至少有他一份‘功勞’.……切。”
“他是做了什麽嗎？我才來到這裏不久，我也不清楚狀況.……”
“來到這裏不久……哈，我明白了，你們是從哪裏來到這，要和那個德米特利俄斯先生構築合作關係吧？到頭來，要是打不出去的話，不還是要讓我們來負責一切嗎？”
“.……我們會成功的。”
“從爺爺的爺爺輩開始，每一代都這麽說——他們說，這片斯巴達人生長的土地，隻是羅馬所有土地之中偏狹得不能再偏狹的一隅，說我們應該打敗意大利人，打敗斯拉夫人，打敗突厥人，恢複和那座新羅馬城的聯係，但是除了那位君士坦丁皇子之外，沒有任何人成功過.……就算是他，也隻打到了雅典，就被突厥人再一次擊敗，現在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們這些外來的人，能夠帶我們收複故土？”
少年說到氣頭上，索性推了胡浩博一把，把他也推了個趔趄；看到這樣的舉動，胡浩博身後的士兵們也有些吃驚，但是考慮到畢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就沒好意思發作了。
“本來在托馬斯先生和海倫娜小姐還在的時候，一切還處於可以接受的狀態，我爸爸當年就參加過民兵，依據著東北方的幾處堡壘還能夠守住內陸的土地；現在德米特利俄斯繼任之後，出於‘財政考慮’把許多民兵都解散掉了，稅卻根本沒減少.……再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是我們先死，還是這裏先淪陷了！”
“淪陷.……”
“是啊，我知道你肯定會說‘我們帶來了這麽多的士兵，就是來協助你們防衛這裏的’；但是這裏已經很貧瘠，很貧瘠了，你們來到這裏所能吃到的本地所產的每一口糧食，每一塊肉，都是本地的人身上的最後一滴血……當然，我知道就算我現在這麽說，也不能讓你們不吃飯或者趕你們離開，所以我也就不再說什麽了吧。”
說到最後，本地的少年裝出來了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擺了擺手示意不要繼續說下去，就轉身離開了；而他身後的胡浩博，此時方才想起還未詢問對方的名字，卻最終沒能問出口，直到對方已經走遠了之後才悻悻地小聲說了一句：
“什麽嘛，明明我不來的話，那家夥就要被打死了，卻壓根一點也不領情.……算了，我也真是服了，還是趕緊回格拉倫查休息休息吧。”
“說白了，我對於那個男孩說的話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嗯？”
“之前咱們在商議作戰計劃的時候，德米特利俄斯可就說了，摩裏亞並沒有什麽軍隊，甚至有一部分地方拒絕征召——且不說這雙方之間的敘述有沒有矛盾，至少有一點是足夠明確的，那就是這個國家不僅窮，而且動員不起什麽軍隊。”
“這個確實，我也是這麽想的。”
“那所以，你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不對的嗎？”
男人勒住馬，對身旁的少年提出了問題。
“倘若摩裏亞既沒有土地，也沒有金錢與人力，更沒有英勇善戰的軍隊——那這就怪了，哪怕再昏庸的統治者，為了自己的寶座也應該察覺到危險了，怎麽可能不趕緊招兵買馬，還在這裏無動於衷呢？”
“那也許是他有了其他的路可以走吧……”
“所以，其實我對於咱們在這裏的前途，還是很擔心的——顯然，他隻是看到了我們有著足夠數量的軍隊而不敢反抗，但他肯定是內心之中想著，甚至是巴不得我們趕緊離開的，無論是因為戰敗還是因為戰勝；而我們失敗，沒準比我們獲勝對於他來說更好呢。”
“這話怎麽講.……？”
“之前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君士坦丁堡防守戰開始之前，穆罕默德二世曾經向他許諾，表明如果他放棄抵抗，交出君士坦丁堡的話，就可以給他摩裏亞公爵的位置坐，但你也知道那個男人真的是骨氣太重，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不過，事情到了德米特利俄斯這裏可能又有所不同，我之前就聽說他抵抗奧斯曼的欲望沒有那麽強烈，有可能是他在嚐試著和奧斯曼達成類似的協議吧。”
“可是，這裏的地位遠沒有君士坦丁堡重要，現在的奧斯曼哪怕嚴重受挫，也不一定會需要這麽一條狗腿子吧？”
“據說，也隻是據說，他還有第二條路，就像是曾經的那些亡國貴族一樣。”
傭兵隊長歎了口氣，接下來說出來的話，讓胡浩博不得不想起自己玩《十字軍之王2》的經曆——
“他可以跑到法國或者德意誌地區，找到某些強大的諸侯，來出賣他的頭銜以及宣稱權——雖然這樣之後他的地位未必會比一般的平民高上多少，但至少他能在大城市裏燈紅酒綠.……也許在他的眼裏看來，這樣的生活也比在這種山海之間的逼仄之地做芝麻粒大小的所謂摩裏亞專製公好一些吧。”
“那麽，托馬斯先生也早點睡吧，今天這樣也很辛苦了。”
“好的，晚安吧。”
目送著日耳曼大叔走向自己的房間，東方的少年歎了口氣，本來已經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的腳步，也變得踟躕不前了起來——這其中倒是沒有什麽太複雜的緣故，隻是他想起了白天自己所遇到的那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的經曆了。
……
是啊，他說匈牙利的軍隊和所有的雇傭兵“每在這裏多停留一天，就是在榨幹剩餘的摩裏亞人的血液”，這句話他壓根沒有辦法反駁，因為事實就是這個樣子，而且他現在也如同張開的弓射出的箭，一去而不能複返；但是，至少看到了，聽到了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情，自己總能做到什麽吧？
就比如說，他那個被“男爵先生”抓走的妹妹，誰知道會在什麽時候死掉？在沒有人前去解救她的情況下，會不會她也和之前其他的女孩子一樣，就那樣“消失”了？這種事情總是不能拖的，每拖一天的情況下，她的危險就會增加一分——
“伊琳娜，你在嗎？”
不知不覺地，已經走到了希臘少女的門口的胡浩博，輕輕地叩擊著她的屋門，說出了這樣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