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心所在

  “你瘋了吧。”


  “啊？我怎麽了？你幹嘛說我瘋了？”


  “你當然瘋了啊！什麽一定會平安把馬蒂帶回匈牙利，什麽讓她成為足以統治匈牙利的王者，你是認真的嗎？！”


  “不是，這幾句話有什麽問題嗎？”


  伊麗莎白向胡浩博道謝之後便離開了城堡，緊接著他就挨了斯特凡尼婭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罵的他整個人都有點懵。就算她長得又好看胸又大，就算胡浩博稍稍有一些M的傾向，被這樣罵了一頓之後火氣也有點上來了。


  “你搞清楚，她可是馬蒂的母親，無依無靠的寡婦，她僅有的能指望的就是咱們了，難道不應該幫她這個忙嗎？何況斯特凡尼婭，你也是流亡到匈牙利，被雅諾什先生收留的，就算這件事不是你主動提，你也不能阻攔我報答匈雅提家吧？”


  “你報答當然可以啊，但是你怎麽報答，用騙人的方法報答？”


  “我哪裏騙人了？”


  “你說‘一定會將馬蒂接回來’和‘讓她成為足以統治匈牙利的王者’是認真的？真不是為了安慰伊麗莎白，一時衝動才這麽說的？”


  “我當然是認真的了！這種事情有什麽可衝動的啊，你就要說我瘋了？”


  “那我問你，你能保證能從波西米亞把她平安帶回來？就算你能帶回來，你就不想想培養一個優秀的統治者是多難的事情——何況她可是個隻有13歲的女孩子！如果你失敗了，你怎麽去和伊麗莎白交代？就算不考慮交代的事情，如果因為你的失敗導致馬蒂出了什麽事情，你就敢說你付得起責任？”


  “你又憑什麽說我會失敗？我們這裏有這麽多人，隻要想想辦法，將她帶出波西米亞算不上什麽難事.……我敢說，我在這件事上十拿九穩！”


  “什麽‘我們這裏’，你給我好好想想，當時許諾的時候，你可隻說了你自己一個人，沒帶上我，也沒帶上伊琳娜，更沒有帶上托馬斯先生。”


  “——”


  不得不承認，斯特凡尼婭的每一句話，幾乎都是紮進了胡浩博的心裏：他當時的確是一時衝動向伊麗莎白起誓的，實際上自己腦子裏也沒有特別好的，能夠安全解救出馬蒂的辦法；至於“我”和“我們”這兩者之間的差別……他之前在說的時候，可是因為不想道德綁架或是怎樣，而特意沒有帶上其他人的，畢竟實際上他可是有著他們會全力支持自己的信心。現在看來，似乎每個人的想法，都有不一樣的地方——如果真的隻有他一個人願意前去波西米亞，那可就真的有點搞笑了：難道他要去綁架在布拉格的那位攝政王，或者單人和成千上萬的軍隊開戰嗎？


  “那好，我現在就問一下大家的意見。”


  緊咬著牙，好像是服軟了一些的少年，從喉嚨中擠出了這樣的話語。


  “在座的大家，有誰願意承受死亡的風險，幫著我營救馬蒂小姐的，舉起右手就行——無論如何，這件事的起因是我由一個人的誓言開始的，你們沒有必要和我一起。”


  *

  “.……”


  話音落下的一秒鍾之內，所有的人，在場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舉起了手。無論是剛才還在質疑他的魯莽的斯特凡尼婭，還是跟隨匈雅提家族多年的托馬斯，或者在雅諾什的幫助下脫離了苦日子的伊琳娜……甚至是在場的，作為侍者與守衛的男男女女，從工作了幾十年的老仆人到瑪麗這樣的小女孩，每個人都舉起了右手。在燭光的映照之下，胡浩博環視了一下四周，緊接著不由得全身都顫抖了一下：他穿過黑夜中微弱的火光所看到的每一張臉，神情都是那樣的堅定，那樣的不容置疑。


  “你們.……是認真的？我可已經說了，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們沒有必要.……”


  “磨磨唧唧的說那麽多幹嘛，是你讓人家舉手的，有點男子漢風範好吧。”


  “嘖，還輪不到你來說！要不是你剛才訓我訓得那麽凶，我會讓他們舉手看看意見？怎麽著，斯特凡尼婭小姐，現在想著和大家一起來裝好人了？”


  少年的眼眶有些濕潤，連忙裝作掉了什麽東西的樣子，彎下腰去偷偷擦了一把眼角。他來到這個世界，來到匈牙利，來到匈雅提家族的這三個人的身邊，前前後後算起來也隻不過是一年多一點；然而，無論是喬萬尼神父振臂一呼就能召集起幾萬人的隊伍，還是雅諾什去世時的極盡哀榮，拉斯洛在決鬥場上被暗算時的憤怒，再到今天所有人義無反顧地舉起手，都在向他清晰地訴說著，“匈雅提”這三個字在所有匈牙利人心目中的地位。


  “廢話，你自己一上頭就想著拯救一切，以為自己是聖經裏的以笏嗎，一刀捅了伊日，再吹響號角，匈牙利人就會如同《士師記》裏麵的以色列人幹掉摩押人一樣，衝進波西米亞解救馬蒂？拜托，好歹是帶兵打過仗的人，好好長點腦子吧？”


  如果說之前紮進胡浩博心裏的話語是刺的話，那麽斯特凡尼婭這幾句話，幾乎就相當於舉起弓，把箭硬生生地射進了他的心中。剛剛來到中世紀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所缺少的，隻不過是戰鬥力和適應艱苦環境的能力而已；但在一年之後，適應了硬麵包，劍法也小有所成的他卻發現，想要成為真正可以讓他人依靠的人的話，他需要做的還有許多——就拿斯特凡尼婭剛才說的話而言，中國也有類似的話，叫做“三軍易得，一將難求”；他的魯莽倒是在解救馬蒂和麵對騷擾特蘭西瓦尼亞的突厥軍隊的時候為他提供了優勢，但是也在貝爾格萊德之圍中差點讓他送了命。他現在不是普通的士兵了，而是名正言順的，帶領其他人行動的騎士，自己死了不要緊，把其他人一起帶進溝裏的話，他的罪過可就大了啊。


  “行行行，我知道了，斯小姐，我會長記性的。”


  “你這敷衍的態度，可別說你記住了。”


  斯特凡尼婭給了身旁的男仆一個眼神示意，對方便立刻轉身跑上了樓；不多時，等他下來的時候，手裏捧著一個鑲著金邊的木盒子，遞到了她的手中。


  “等一會兒晚宴結束了，趕緊商量一下營救計劃吧——時不我待，沒準哪天婚禮就安排上了，那時候再後悔可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