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七月十四日（上）
“啊，您好，我叫亨裏克，這麽長時間的守城，真的是辛苦您了。”
聽到對方也自報了家門，胡浩博趕忙站起來向他鞠躬，並且伸出右手，去和麵前名叫拉斯洛·匈雅提的，身為雅諾什的長子的青年握手。
“唉……幸虧你們到的還算及時。今天也許咱們還能撐過去，明天如果蒙主保佑的話也應該能守住，但再接下來的話，那就沒法保證了.……”
一提到“守城”這個話題，很明顯拉斯洛就笑不出來了。
“一會兒等咱們到了向東和向南方的城牆上的時候你可以看一看，就算是如傳說中的邁錫尼城牆一樣堅固的貝爾格萊德城的外城牆，也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了；一想到幾年前，這些大炮甚至還曾經洞穿過君士坦丁堡的狄奧多西城牆，我的心裏就一點把握都沒有……”
“啊……君士坦丁堡嗎……”
如果提到君士坦丁堡那場震古爍今的籠城大戰的話，那麽除了最後君士坦丁十一世戰死，穆罕默德二世入主了這座千年之城的悲壯結局之外，最出名的想必就是在無數小說和遊戲之中都出現過的烏爾班大炮了。盡管最後突厥人攻陷城池靠的是沒有關上的一扇小門，而非這門開炮時能輕易將炮手震聾的大炮，但是它的威力還是銘刻在了基督徒們的心中。這一次，奧斯曼帝國卷土重來，攻向了歐洲腹心部位的貝爾格萊德，還帶上了足足三四百門大大小小的火炮——當然，並非每一門炮都有著像烏爾班大炮一樣“望風糜爛”的威力，但是倘若持續對城牆進行轟炸的話，這座城市毋庸置疑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隻有奪取他們的大炮這一個選擇了吧？”
“我也很想啊，可是別忘了，在它們周圍還有十萬人呢——就算是十萬頭豬，都能把咱們這些軍隊拱開了。”
“.……也，也是啊。”
無論從哪方麵看，都是令人絕望到想不出一點辦法的戰鬥啊。
“算了，咱們在這裏瞎聊這些也沒有什麽用，不如回到堡壘裏吧。”
眼見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俊俏的棕發青年作出了提議。
“我正安排著醫生給爸爸治病呢，等一會兒治療告一段落的時候，我們就進去找他和馬蒂，一起進行作戰會議吧。”
*
中.……中世紀的醫生。
伴隨著這六個字，讓胡浩博想起的是關於《十字軍之王2》與《歐陸風雲4》之中被玩家“津津樂道”的噩夢——“訓練有素的醫生”。眾所周知，中世紀的醫生所采取的治療手段是真的各種不靠譜，所以拉斯洛剛才提到他們的時候，他真的是提心吊膽。比起服用一些奇怪的藥材或者泡冰水澡甚至果跑這樣的奇怪提議，胡浩博覺得還不如請幾位牧師來幫著雅諾什禱告一下比較好。
幸好，等他進屋的時候，老人的桌子上除了作戰地圖，剩下擺放的藥材罐子裏，都是一些比較正常的香料——雖然這些東西肯定治不好肺結核，但是至少也不會直接要了老人的命。看到拉斯洛和胡浩博進了屋，之前在一旁服侍的馬蒂連忙輕輕扶起來了雅諾什，另一邊坐著禱告的喬萬尼神父也站了起來，準備參加屬於指揮官們的作戰會議了。
“拉斯洛，你先說說你們這邊的情況吧；城內原來我記得有五千士兵，現在還有多少有戰鬥力的？補給方麵，現在河流被我們奪取了，看來是不用擔心水的問題，糧食和裝備城裏還有缺乏的嗎？”
“這個.……”
拉斯洛稍微猶豫了一下。
“好消息是我們現在還有一半的守軍能堅持戰鬥，並且你們帶來了補給之後糧食也有了.……但壞消息是，外城的城牆已經快倒塌了。”
“你說，外城？”
和絕大多數需要重兵駐守的城市一樣，貝爾格萊德的城垣不僅有一層，而是兩層；而且與那座堅不可摧的君士坦丁堡不一樣的是，君士坦丁堡的兩層城牆是複合在一起的，貝爾格萊德的城牆外層則是被設置在市民區之外，內層則位於市民的居住區和商業區的後方，隻有在沿著薩瓦河與多瑙河的西側和北側城牆處，兩道城牆才合而為一。
“拉斯洛，我記得你之前在守城戰開始的時候，已經讓這座城市的居民都撤離出去了吧？”
“是的，除了少部分願意和我們一起守城的人之外，其他人我們都已經讓他們盡早撤離了……”
“那這樣，聽我的。”
老人一字一頓地說著，看起來完全是一副支撐不下去了的樣子。
“拉斯洛，亨裏克，你們去南側城牆上，命令那些士兵都撤回內城來。”
*
“大家！雅諾什先生已經下命令了，大家快點離開外城，往內城的堡壘裏撤退！”
在一個沒有擴音器的年代裏，向著幾百乃至幾千人發號施令可不僅僅是考驗聲音的大小，也是個體力活；實際上，繞著城牆不停跑這件事就已經耗光了他大部分的體力，現在每喊一聲，他都感覺自己的骨頭要散架了。
“什麽，雅諾什先生來了嗎，援軍已經到了嗎！”
“既然援軍已經到了，為什麽還要我們撤回內城啊！”
“.……”
本來震天的炮聲就讓胡浩博需要聲嘶力竭地叫喊才能傳達消息，這群士兵們也沒有那種“接到命令就執行”的精神，害得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解釋和重複著命令，才能把這群一點也不聽話的家夥們從城牆上趕下去。
“有什麽問題你們可以一會去問拉斯洛先生，去雅諾什先生麵前質疑也可以，反正不要問我為什麽，我就是個傳達命令的。”
炮彈一顆顆地砸在城牆上，石塊和塵土一起迸濺出來，讓少年在城垣之上也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驅趕那些士兵去遵守命令這件事情也愈發艱難了起來。
“現在，馬上就往內城撤退，我們的軍隊，會阻擋住那些奧斯曼人的——”
還沒有說完，胡浩博就一腳踩在了空氣上——不如說，是空氣取代了築城的磚石，進到了他的腳底下更好：已經千瘡百孔的貝爾格萊德外城城牆，在十餘日接連不斷的炮擊之下，終於承受不住火藥的威力，化作了殘垣斷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