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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月圓琉璃開 上

  噬血河河水衝擊石壁的聲音在夜裏顯得更加響,震得人心頭發慌。


  風很大,吹得明月渾身僵硬。將至子夜時,漆黑的夜空中出了一輪彎月,那月先是極彎,像極了明月手中的琉璃月,後來慢慢變圓,圓過八月十五的月亮。


  月光灑了一地,將對麵原本昏暗的祁天山照的清清楚楚,甚至明月看見了琉璃宮的琉璃殿。


  “終於讓我等到了。”


  恍惚中,明月聽見巫低聲的歎息,還未待她自那聲歎息中回過神來,身子已經離了地麵。巫一手抓著明月的肩向對麵的祁天山飛去,青衣人緊跟其後。


  巫帶著明月落在了古老的棧道上,腳觸上棧道的那一刻明月有那麽一下子失了神,仿佛回到了那個和白梵一起墜崖的夜晚,她背著他在棧道上走了很久,久到她覺得自己就要死去,那時他還道:“若是喜歡,我們再來看夕陽便是。”


  夕陽有什麽好看的?等它出來一切都明了了,還是月亮好,連光亮都那麽柔和,萬物都是模糊的,雖然看不真切卻那麽美。


  “三位可是準備好了?”


  明月回神,仰頭便見得一人站在上方峭壁上,那是……明月眯著眼看了許久方才看清那人的臉,“青雨?你竟背叛了因晚回?”


  青雨沒有理會她,隻是等著巫示意,巫衝他點頭,“一開始他便是我的人,隻不過時機未到,未曾接頭。”


  明月不再說話,就算是因晚風和白梵那樣的人也無法猜透巫的心思,她又何必去揣摩?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巫做過哪些事又與她有和幹係?她隻想知道一切,若家的一切,若家滅門的源頭又到底是什麽。


  至於報仇……


  殺了巫老又如何?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無論巫老死去多少次他們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哢嚓!”一聲脆響,似是開門的聲音,不過片刻有東西自棧道上方的石壁延伸出來,待那東西快要伸至對岸,明月才認出那是一架鐵索橋,若她所料不錯,那便是傳說中唯一能使風煜與淩雲相通的東西——鎖雲橋!竟真的存在嗎?

  那橋穩穩當當架在空中之後,橋麵上方又升起一空心的圓形物體,看不清是什麽。但明月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巫情緒的變化。


  “拔出琉璃月”他的聲音中也透著無法言喻的激動。


  明月的手在琉璃月上來回撫摸,之前包裹琉璃月的白布早已被巫扔掉,明月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琉璃月刀鞘上那些古樸的花紋,還有刀鞘冰涼的質感。明月的手緩緩移到刀柄處,正要用力卻聽得人大叫:“不要拔!”


  是小叔?明月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麵上露出些許喜色。


  “快拔出來”巫一把按住明月的肩,輕輕道。他的話好似一道咒,鑽進明月的耳裏,將明月的頭緊緊纏住,慢慢的纏住她的心,她的腳,她的手……


  “阿卿,拔刀啊!快點!”


  恍惚中明月看見有人拿劍向她刺來,身邊有人被人包圍住,大聲衝她喊,“阿卿,拔刀阿!”


  阿卿?她明明是明月啊!可是……


  “阿卿,小叔對不起你。”


  “我叫因晚風,以後可就是你哥哥了,阿卿。”


  阿卿,她不是明月,她是阿卿,她姓若,名卿!


  明月一把拔出琉璃月,頓時光芒大作,照亮了整個祁天山!


  有月光自鐵索橋上方的圓孔裏照進來,照上刀身,琉璃月的光芒瞬間收攏,順著月光照在棧道內側的石壁上,被照耀的地方顯現出彎月模樣的凸痕和凹痕,那痕記極淺,若非月光照射在那一處根本無人能發覺。


  明月不由自主的拿著琉璃月往那處走去。


  “明月!”蕭君滿臉焦急,自上方飛身下來,要去拉明月,卻被巫擋住了去路,“沒想到再次見麵會是在這裏,若君。”


  “讓開!”


  巫邪魅一笑,“如今我可對你沒有什麽意思了,便也不會憐香惜玉了。”巫眼中閃過狠辣之色,“破壞我的大事,都得死!”


  話音剛落巫的身子已經如同鬼魅纏了上去。


  有人陸續落到棧道上,正是隨蕭君一同前來的青雲等人。


  青衣人見此化作一團青煙包裹青雲三人,不過片刻便將青雲三人打倒在地,飛身去與蕭君纏鬥,卻不下死手。


  巫退回明月身邊,“你倒是講情分。”


  明月將琉璃月慢慢放入凹槽中,又是一“哢嚓”聲,不過這聲音明顯比先前的聲音響得多。


  不過片刻,棧道開始向下塌陷!巫與青衣人,蕭君等人皆是用手緊抓住岩壁。明月雙手還握著琉璃月,身子掛在峭壁上,晃來晃去,仿佛毫無知覺。


  有血自她的手往下落,越來越多!自琉璃月上散發出的乳白色光芒瞬間變得通紅!迅速籠罩整個祁天山!


  白翌尋遍了巫溪都未曾找到娉婷,倚樓聽風的幾人也毫無收獲,隻得先回去向白淵複命。


  “巫族真的已經不在了嗎?”白梵站在窗口喃喃道。


  因晚風輕笑,“樓主倒是謹慎。蕭然帶人搜遍了巫溪,未發現一人存活。”


  未發現一人嗎?那娉婷呢?

  白梵與白淵皆是皺眉,難道娉婷真的……


  巫族之人的變化十分詭異,先前不傷不死,隻是後來……變化太大,真的很不真實,輕而易舉他們便取得了勝利。難道是娉婷……


  “那是什麽!”蕭然大聲叫道,聲音中透著驚恐。


  白梵抬頭望蕭然看的那方望去,臉色大變,飛身下樓,真真切切的看到遠方的天空是詭異的紅色!那紅色比之前黃泉水澗的火光更盛,比鮮血的顏色還要濃!


  因晚風與因晚回也下了樓,麵色凝重,那是……祁天山所在的地方!


  白梵忽然想到沈垚的飛鴿傳書,一顆心仿佛要被人捏碎,喉頭也被人攥著,喘不過氣來。“子喬,此處交給你了,好好看著子齊。”


  說完此話隨意牽了兩匹馬狂奔而去,因晚風與因晚回亦是將後事交給蕭然處理,騎馬飛奔而去。


  白淵看著遠處的紅色久久未動,這下恐怕是真的不好了。


  琉璃月的光芒讓明月整個人都好像要燃燒起來,好熱……


  明月呻吟出聲,有血自她的鼻裏,耳裏,嘴裏,眼裏滲出來,握著琉璃月的那雙手無法動彈半分,明月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鮮血被琉璃月盡數吸走!


  蕭君見此,一腳蹬在石壁上向明月那處掠去,青衣人一把握住他的腿,將他拉回原處按在石壁上。


  “轟!”


  一聲巨響震得蕭君與那青衣人等皆是吐出一口血。


  琉璃月的光芒消失殆盡,隻有天上的月亮依舊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巫飛身接住下墜的明月和琉璃月,落在峭壁上的一棵樹上,淡笑看著峭壁正中打開的石門,一百年了,他終於可以見到阿卿了。


  待那門完全打開,巫抱著明月飛身進去,青衣人亦是,蕭君麵色凝重,囑咐峭壁上的青雲幾人先行回去,自己則閃身跟了上去。


  洞內很黑,便是蕭君也隻能模糊視物,好在青衣人有意無意走在他前麵,讓他知道該往何處走。


  約莫走了百來步,青衣人才停了下來,蕭君亦是停了步子,前方有一道石門,巫將明月放在地上,慢慢在石壁上摸索,過了許久,方才停下來,輕笑一聲,握著琉璃月用力向石壁一處插進去,直沒刀柄。


  又是一聲輕響,那石門緩緩打開,有光亮自裏麵散發出來,石門打開得越來越大,光亮也越來越盛,直至石門完全打開,整個山洞已經被照的通亮,恍若白晝!眾人皆是眯起眼睛,好半天才適應過來。


  巫抱起明月率先進了石門,蕭君剛想跟進去卻聽得青衣人低聲道:“此時出去或許還能活命。”


  青衣人的幾次相助讓蕭君心中奇怪,卻也礙著眼下的境地不好多問,“若無法救出明月我不會離開。”


  許久,青衣人才歎息一聲,“你救了她又有何用?罷了,若你執意如此,便跟緊了,莫要離開我半步。”


  青衣人的話讓蕭君心中一暖,轉而又想到他與巫老是一夥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未再開口,隻跟著青衣人進了石門。石門內隻有一條陡峭的小道,向地下延伸,看不見底,小道旁的石壁上有無數盞油燈,將整個環境照的通亮,之前那照射出去的光亮無疑就是這些油燈散發出的。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巫與青衣人又停了下來,蕭君眯眼向下望去,已經可以模糊的見到小道底端。


  “青衣,我可不希望阿卿看見若家的人死在這裏。”


  青衣人瞥了眼身後的蕭君,“我會負責他的安全。”


  巫老未再多說,將明月放下來,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將琉璃月的刀鞘別在腰間,隻緊握著琉璃月,腳尖點地,並不去走接下來的石階,隻在石壁上借力,飛快往下去。石階的盡頭明明已經肉眼可見,可巫老好半天才落了地。


  蕭君皺了皺眉,這麽隱秘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機關,隻是憑巫老的身手都好似有些吃力,這機關的厲害之處怕是不可想象。


  青衣一把抓起蕭君,同巫老一樣,沿壁而下,蕭君知覺耳朵轟鳴,頭仿佛就要炸裂開來。察覺到他的不適,青衣自懷中摸出兩樣物事塞進蕭君的耳朵。一手抽出腰間軟劍,飛快揮舞著,身子繃得極緊。


  蕭君壓下不適感,向右邊看去,這一看看得他心驚膽戰,右邊有無數的銀絲飛射出來,那銀絲看不出是什麽材質,但讓巫老都如此謹慎的東西定是極恐怖的。


  “唔……”


  青衣人的一聲悶哼讓蕭君心頭一跳,還未等他細想人已經落了地。抬頭便見巫一手撩起袖子,拿起琉璃月往青衣的手臂狠狠削去!一大塊肉便飛了出去!那肉迅速變黑,腐爛成一灘肉泥!繞是蕭君也驚起一身冷汗。


  青衣迅速點了右臂大穴,自懷中摸出一瓷瓶,將裏頭的東西盡數倒在傷口上,那傷口“滋拉”一聲冒起煙來。青衣人扯下一塊衣襟從容包好傷口繼續往前走仿佛那手臂不是他自己的。


  蕭君盯著先前下來的石階看了看,拔出耳中的東西方才大步跟上去,“謝謝”


  “一句謝謝能買人性命?哼!”巫老冷冷回話,看也未看受傷的青衣,“你這愛管閑事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掉。”


  “也許此生都改不掉了。”青衣人本就煞白的臉更加可怖,聲音中卻無一絲痛苦。


  蕭君隻沉默跟著二人,緊鎖眉頭。倒是青衣拍了拍他的肩,“莫要有壓力,我既說了負責你的性命便不會讓你死。”


  “你是若家人,或者……”頓了頓,蕭君又道:“或者是琉璃宮的人?”


  蕭君的話在狹窄的通道裏回響,像一把鐵錘敲在巫老與青衣的心頭。青衣止住步子靜靜的盯著蕭君,臉色有些沉。


  “你倒是有些小聰明,不過……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亂猜,否則……”巫走回來,將琉璃月放在蕭君的肩上,語氣冷得似冬日的風,“否則就算你身上流的是若家的血我也不會留你性命。”


  蕭君亦是一臉冷酷,語氣生硬,“來時我便沒打算活著回去。”


  青衣將蕭君往旁邊拉了幾步,避開琉璃月的刀刃,“他死了,宮主不會好受。”


  宮主?蕭君微微一愣,看來他猜對了。


  巫老曾對若家下令琉璃宮宮主女名若卿,男名若君,巫老與青衣對祁天山下地宮的了解,巫老用琉璃月打開地宮……琉璃月本是若家家傳之物,整個祁天山都被若家占據百年,甚至更久,若非巫老與青衣同若家有淵源怎會如此了解那些東西,甚至知道得比他這個若家人還要多。


  青衣的話讓巫老愣了片刻,收了琉璃月,將明月放在地上,“你不是要救她嗎?現在我把她還給你,要麽安靜跟著,要麽帶著她原路返回。”


  蕭君的心猛跳了一下,巫老真的會如此好心放了明月嗎?那先前又如何要……


  “走吧”青衣自懷中掏出一藥瓶丟給蕭君,歎息一聲快步往前去。


  蕭君為明月把了把脈,眉頭更緊,眼中盡是憂慮之色,想起之前青衣所說之話,就算救了又能如何?心中有些發慌,現下的情況快些出去自然更好,隻是他不可能帶著明月安然無恙走出那條小道。


  蕭君背起明月往前去,在這裏或許隻有跟著巫老才是最安全的。真是諷刺啊,十年,三千多個日夜他都在想怎樣殺了巫老,為若家,為青鸞報仇,可如今……救他性命的是巫老的同伴,巫老還有可能是若家或者琉璃宮的人,他又如何能像從前那樣去恨巫老,去殺巫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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