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
“救我。”
他嘴唇起伏甚小,聲音在這嘈雜的環境中也很低,但是卻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傳進我的耳朵裏。
魏淩霜也聽到了,他用力靈活,將我的腿從那人手裏拖出來,將我用他的大氅結結實實的圈住,麵色冷淡。
少年身後追來了個刀疤臉,凶狠惡煞,揚起了手中的鞭子。
我看著那少年,心裏本來交織的感情中,慶幸更多了。奇怪的很,他明明可以跑得更遠,甩開那刀疤臉,卻在我麵前停下了,像是篤定我會救他一般。而此刻,魏淩霜在側,境遇有些微妙,但是他仍然是我的底氣。
這般想著,我上前一步,徒手捏住了那即將落下的鞭子。
在我接住那鞭子時周圍一片沉寂,但不過片刻又熱鬧起來,看來這種事,在十八裏常常發生。
那少年仍是目光灼灼的仰麵看著我,眼中希冀分明。
“兩位爺?”刀疤臉停了手,把我和魏淩霜兩人上下打量了番,不確定的開口。
“多少錢?”
我話一出口三人麵色迥異,那刀疤臉看看我又看看少年,神色莫測,對我伸出三根手指。我彎腰將那少年扶起來,問:“三百兩?”
十八裏真是人不如物,這少年竟然還不如一枚胸針。
我兀自歎息一聲,伸進小囊中拿銀票。
那刀疤臉突然大笑,我驚異看他,卻見他不停搖頭,似是嘲弄說:“公子,是三千兩!”
我掏錢的手一頓,怎麽也想不到這要三千兩,千八百我還是拿得出手,但已經是極限了。那刀疤臉仿佛看出我囊中羞澀,咧嘴冷笑一聲,便上前來扯著少年脖子上的鐵鏈,他被揪得一痛,亦讓我心裏一痛,少年的肩膀完全垮了,我給了他希望,又親手捏碎,他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縱然我看不清模樣,也分明感受到了頹敗,他似乎已然放棄了掙紮,他可能在悔隨意拉住了一人,隨意求了救。
我心中不忍,趕忙回頭,拽住魏淩霜,殷切的看著他。
“三千兩。”
魏淩霜並未看我,甩出三張銀票,都是千兩麵額,三張銀票本是輕飄飄的,現在卻仿佛有重量的打在那刀疤臉的身上,與此同時魏淩霜又遞了張銀票給那卷發女郎,拿過那胸針,真是酷帥十足。
做完一係列,他才低頭看我,神色淡然,嘴角卻隱約帶著絲笑,我頭次被人用錢折服,真是有錢,什麽人會把這麽多錢帶著身上,我暗自咋舌,但麵上毫無顯露,隻身上前,從那刀疤臉手中拿回鐵鏈。
“他可以跟我走了吧?”我對那人說。
刀疤臉反應過來,看著那銀票喜形於色,朝我們揮了揮手,我又看那少年,他怔怔的看著我,像是不敢置信。其實我也有些不敢置信,他說讓我救他,我便救了。
我現在反而不知道往哪裏走,魏淩霜身子一轉,捏住我的手朝十八裏外走去,我心道不好,這一走我怕是要難逃桎梏。我手上還牽著鏈子,回頭看了一眼少年,他垂著頭任由我拖著,還沒有之前生動,全憑宰割的模樣看得我甚不舒服。
待到人少一些的時候,我讓魏淩霜停下,將手中的鐵鏈塞回他自己的手裏,他抬起臉,困惑的歪著頭看我。
“走吧。”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歎了口氣,從小囊裏掏出張銀票遞給他:“找個安逸的地方,做點小買賣,好好生活。”
少年原本淡淡的視線變得灼熱,他緊盯著我,滿是複雜的情感。我向他揮揮手,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還沒加緊腳步,領子又被拎住了,想也不用想是魏淩霜,我登時垂頭喪氣。
“善人也做了,胸針也買了,這十八裏也逛得差不多了吧,該跟我回去了吧,”他轉到我麵前,理所當然,“我的馬車在那邊。”
我泄氣,認命般的朝他手指的那方向看去,馬車還沒注意,到看到那少年還杵在那裏,還盯著我,我剛想讓他走,又突然明白他不走的原因,便從囊裏摸出最後的碎銀:“這是我最後的錢了,再多沒有了。”是了,我已傾囊而出,身無分文。反正,要跟魏淩霜回去,在他眼皮子下我難脫魔掌,這錢也無用了。
他沒有接,反而將那銀票遞上,沙啞道:“我想跟著姑娘。”
我不禁覺得哪裏不對,又反應不過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得抬頭看魏淩霜,卻見他盯著那少年,眼神冷淡的很。
沒辦法,我心一橫,拉著魏淩霜繞過那孩子,找到那相府富麗堂皇,相當矚目的馬車,當機立斷的走去。
走歸走了,走到一半,魏淩霜蛇般纏上來摟我腰,我推搡之間一瞥,見那少年同我距離了五十米,看這樣子一路跟著,不遠不近,讓我喝止也無從下手。
等到了馬車,兩個守車的侍衛看見我同魏淩霜摟摟抱抱的走來驚得跳起,他無視他們,湊到我耳邊故作親昵:“明明是我出錢買的他,卻偏偏跟著你。”
的確,魏淩霜的話倒是讓我注意到別的地方,我現在穿的可是男裝,他竟然喊我姑娘,我頓時有些生氣,停在馬車麵前轉身:“你怎麽看出來的?”
我問的是他如何看出我的女兒身,這少年竟然也反應過來了:“十八裏第一麵。”
“你到底要跟到我什麽時候?”
他聽了我的問,竟然突然跪下,即便跪著卻挺直了脊梁,但那張臉仍舊沒什麽大幅度的喜怒哀樂:“姑娘,我無處可去。”
我苦惱的摸摸頭,見他跪著心下軟了幾分,可是要是回去,爹爹沈秋必然追究我偷逃的事,還從十八裏帶回一個男孩子,那兩人非要氣炸不可。
“既然如此,那去我府上做個灑掃小廝便是。你可願意?”
魏淩霜開口,也是這孩子本來便是他買的,由他帶回去再合適不過,可是剛剛在他跪下的時候,魏淩霜眼裏分明閃過不屑不快,我總覺得他不待見這孩子,但是無冤無仇,他也自然不會刻薄,這個方法甚好。
我非常歡喜,朝他展顏道:“你喚何名?”
他怔怔看著我笑臉,斂下眉目:“我叫.……容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