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下)
他一雙眸子,本來昏暗,但是突然流光溢彩,變得黑白分明起來,望向我時似乎有無限希冀,但是刹那間又恍如流星滑落,黯淡下去……
我趕緊搖搖頭,將那雙眼睛從腦海裏甩去,從人販子那兒到現在,我已經不下十次再想起這雙眼睛了,離開時,心中就充斥著慶幸,無奈,以及後悔。若是往日在京,我定會直接將他買下來,放他自由.……罷了,人都走遠了,多想無益。
於是我便把目光再次放到這十八裏的攤販上來,機緣巧合,我一路兜兜轉轉,走到的這片區域竟然是賣配飾的,真是琳琅滿目。
“公子兒,來看看我這兒的東西啊!”
一卷發女郎朝我這個方向喊道,我四處打量一番,隻覺得這周邊隻有我可得公子這一稱呼,她目光皎皎,帶著非同一般的自信,頭上僅拿一根彩色的帶子做飾,精巧別致,吸引我情不自禁的過去。
“看看,都是西洋來的玩意兒。”那姑娘衝我一笑,她口音帶點卷,也是洋人的調調,那笑容極富感染力,讓我不由得心生好感,遂報之以笑,便低頭看她的物什。
說真的,她這的洋玩意同流進京都的洋玩意都大不一樣,更加稀奇古怪的很,我隨便拿起一個一眼相中的東西細細瞧著,這玩意形狀像個兩個相纏的藤蔓,曲曲折折繞成圓形,那葉子都是由淚狀的藍寶石和月光石製成,那兩藤蔓中心還簇著顆石頭,我舉起這物什對著太陽漫不經心的看著,突然中間那顆石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得我眼睛一痛。
“公子兒當心,這中間鑲了顆央鑽,太陽之下萬丈光芒兒。”
“央鑽?”我狐疑的瞥了一眼這仍在笑的女子,將這玩意在光線中慢慢轉圈,果然,從不同角度都折射都耀眼的光芒,這玩意細看倒是精致的很。
“好看,這是做什麽的?”我讚許的點點頭,將這東西反過來,見後麵橫著跟粗杆子。
“這是胸針兒,別在衣服上的,領口胸口都可以帶,男女也都能帶。”
“便是飾品咯,多少錢?”我愛不釋手的把玩,越看著胸針越精致,越覺得這同季嵐舒般配,雖然這央鑽沒聽過但是光芒耀眼,足以讓人心動。
“八百兩,”那姑娘見生意上門,笑容更盛,“公子兒長得好看,可以便宜五十兩,不能更少了。”
我被她一誇,心裏自然美滋滋的,正將這胸針遞給她讓她幫我包起來了,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準確無誤握住我的手腕。我心下猶疑,順著那隻手臂看上去時心裏驀地一驚。
那人眉眼如畫,氣質高華,下巴上點著一顆紅痣,替他生了不少風流之態,身披大氅,通身墨黑,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不染塵色,應了他的名字,淩霜傲雪。
是魏淩霜。
“果然是你。”
他不似之前的嬉皮笑臉,或是任性無理,他冷著張臉,繃著嘴角,在這邊看見我比起吃驚,更多的是生氣。
“你怎麽在這?”
我見他有幾分生氣,怕是因為我來了這十八裏,京都城南都不讓我去,何況是這更亂的十八裏,再者,我本應該是在去蜀地的馬車上,現下……我心下偷偷權衡一下,決定裝傻。
我手腕一用力,想掙脫魏淩霜的桎梏,但是未遂,他抓我抓的極緊,我見不能瀟灑掙脫,便從那姑娘的攤上隨手拿過一把寶石扇子刷的打開搖來搖去,搖來陣陣冷意,對魏淩霜裝傻充楞,尷尬的笑著:“公子,我們認識嗎?”
魏淩霜見我這般模樣,不怒反笑勾起唇角,倒是像了平時幾分。
我現在可是男裝,並非女裝,他認錯人了,也不全無可能。
“聽說有人給紀家公子許了一門姻親,”他怪笑著湊近我的耳朵,“乃蕭平侯次女蕭鳶。”
“不可能!”我脫口而出,話才出口頓感不妙,蕭平侯哪裏看得上季家,再說了我今天才見過季嵐舒…看那魏淩霜一臉老謀深算的得意,這種愚蠢又卑劣的試探我竟然還能著道。我恨恨的看著他,啪得一下把那寶石扇子拍在那卷發女郎的攤上。
“騙子!”我咬牙切齒。
“我可能沒說紀家公子是季嵐舒,我說的是皇後外甥紀如意。”他笑得欠揍,順手輕輕一帶我便不自覺的湊到他麵前。他低頭對我笑意吟吟,恢複了本性,我怒目而視,恨不得痛揍他一頓,“走吧。”
“公子兒,這胸針還要嗎?”那姑娘舉著胸針,茫然問。
我回過神來,重新拿起那枚胸針鄭重點頭。
突然另一邊塵土滾滾起來,直衝我們這邊,伴隨著塵土的還有此起彼伏的叫罵聲,魏淩霜目光一凜,當即將我拽入他的懷裏護住,可我還沒完全進他大氅中時,腳便被一人抱住,那塵土也隨之停了下來。
我低頭看去,看到一頭營養不良的黃發。他慢慢抬起頭,我又看到那雙黑白分明,流光溢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