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上）

  翌日，小草裹著我的包袱將我牽上馬車，小花用手背擦著淚，她總是難適應蜀地的氣候和飲食，這次就沒有帶她同去，她抽泣了一會淚眼婆娑的來攀著車窗，聲音小小慘兮兮的盯著我道：“小姐，小花隻怪自己沒用。”


  “好了，別誤了時辰。”爹爹喝了一聲，小花放下攀在車窗上的手，委屈巴巴。


  “一路順風，”沈秋頓了頓，意味深長，“放心。”


  我垂頭不語，默默將支窗的木棍抽回來，沈秋那句放心，我頃刻了悟他們及魏淩霜為我的共識，他是讓我放心，他們會解決太子求親之事。


  可是…


  “啟程吧。”我懶懶開口，吩咐之後隨意靠在車壁上。為避免引人注目，馬車外麵雖然樸實，但是裏麵還是十分溫暖舒適，底麵鋪了金絲絨毯，車裏陳設俱全，有箱有桌，角落裏有嫋嫋香爐，小草還備上肉酥餅給我解饞。


  待離了沈府，我讓小草重新支起窗子來。


  拉車的是匹良駒，快到看不清城東人家的門匾，路人皆成一色，我仍看著外麵，眼睛被卷起的風吹得十分不適，不知道在看什麽，城東即將被甩出身後，隻覺得心中說不清的失落在無限蔓延。


  突然馬車顛簸起來，外麵一時嘈嘈雜雜，亦加入了青年男子的聲音後馬車堪堪停了下來，小草受了我的示意，撥開厚重的簾子嗬斥：“誰人？驚擾了…李公子？”


  “抱歉抱歉，我的這匹熱血馬剛來，性子野…”


  那聲音甚是熟悉，我喚回小草，自己前去，那李公子果然是李彥，騎著高頭大馬，器宇軒昂。他側麵有個同樣騎著馬的男子，我視線所至，驀地一怔。竟然是季嵐舒，往日季嵐舒對騎射不感冒，今日怎麽又有興致同李彥一起馴馬？莫非……我瞬間心跳如鼓，腦海中湧出了讓人麵紅心跳的想法——莫不是來送我。


  “沈小姐？！我就說這丫頭怎麽如此麵熟，”李彥當即展顏一笑，驅馬上前幾步，歉意的衝我抱了一拳，“沒受著驚吧，多有得罪了。”


  我回過神，漫不經心的瞥了他一眼，然後垂手看看手指：“馬沒訓得好就不要帶出來，城東多的是千金小姐。”


  “沈小姐還是這般伶牙俐齒。”李彥被我說得訕訕，隻得摸摸鼻子嘟噥了句知道錯了便把求助的目光移到不開口的季嵐舒身上。


  季嵐舒定定看著我，縱然我不抬頭，也感受那目光如炬落在我的身上，直到我臉上克製不住的起了紅暈，他才驅馬走到我馬車旁，他的馬性格溫順，同我家拉車這匹還算友善，兩馬距離不大，兩人距離也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腳上靴子的雲紋。


  “沈小姐，方才多有得罪，現下出門沒帶什麽東西，能否就先拿這份海棠糕賠罪？”季嵐舒一直與我對視，他說完在馬的小兜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過來。


  我接過來，黃色的紙印著兩個分明的打字：隆慶。


  呃，嵐舒喜甜，如此，我便嫁夫隨夫。


  “這可不夠，下次請我吃飯！”


  我握緊手中的油紙包，衝季嵐舒挑眉道。


  他微愣，隨即彎起星辰皓月般的眼睛：“好。”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一臉花癡，的確，此時我心中如同千樹萬樹梨花開，恨不得能撲到他身上，親死這隻是笑都如此勾人的季嵐舒。他是我的。我敢確定他這次，是特意來見我。


  “一定一定，沈小姐去哪兒啊？”


  李彥那聒噪的聲音又響起，驚醒了我，也仿佛驚醒了季嵐舒，他的馬後退了幾步，本來的深情變成了禮貌，我仍是忍不住的彎唇，偷偷回味片刻。


  “重光寺。”我拍拍馬夫的肩膀示意他可以重新啟程，“不多說了，後會有期。”


  我朝他們點點頭後，重新縮回馬車裏，周圍沒了人聲，隻剩下馬蹄聲。我打開手中的油紙包，那海棠糕頗有軟度，此時被我捏的有些變形。我望著這奇形怪狀的點心，心裏像是抹了蜜，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塊塞進嘴裏，真奇怪，當初我在李塘湖吃時還沒有這般的甜蜜，難道隆慶改了方子，加了蜂蜜的量？我喜滋滋的吃著，還滿心歡喜的聞聞那油紙。


  小草沒眼看我：“小姐，你現在怎麽比以前更加癡了？”


  我也不惱，仍然笑眯眯的看著她，將昨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她說了。小草越聽嘴巴張得越大，眼中也有歡喜。


  “若季公子看不上小姐，那才是真的有眼無珠。”她說著說著，眼睛突然泛起淚花來，握住我的手，“小姐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不枉費了數年心思。”


  我拍拍她的手，似是安慰：“你瞧你，別哭了，給我準備紙筆去。”


  “是，小姐可做丹青？”


  “不，我要修書一封，給祖母。”


  於是小草很乖順的坐在一邊替我研磨，我寫好信待晾幹折起交給她，讓她務必轉交給祖母。


  “小姐，您不親自交嗎？”她眨著那葡萄似的黑亮亮的眼睛困惑的望著我。


  我見她可愛忍不住摸摸她的頭：“我還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