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上)
我睡不好,今天是初一,我惦念著和季嵐舒的約,在魏淩霜上朝後便離開了。
回到沈府,剛進我的院子就看見小花小草跪在房門口,兩個人的棉衣都沾了冷霜,泛起了潮,氤氳成深色。我心道不好,連忙將她們扶起,讓她們去換衣。沈秋負著手,從我房間裏出來。
“去哪兒了?”
“我……”我隻偷偷夜裏出去三次,可都被沈秋撞見,這次不是為了自己,卻說不出口。為了魏淩霜闖入夢樓?說出來都比直接跟季嵐舒表白臉紅害臊,“哥,你不是要去上朝麽,時候都不早了。”我換了副臉,上去挽住他的胳膊,衝他笑。
“是見那季家公子麽?”
我低頭不吭聲,權當默認,這些年魏淩霜和沈秋提到季嵐舒,就算偶有羞澀,但我也當理所當然的事了。不知道怎麽跟沈秋解釋去了入夢樓,就讓他當做我又貪戀美色去偷窺季嵐舒吧。
“沈歆,你及笄一年,京都名望之族求遍了姻親,季家沒來,便是無意。”
他握住了我的肩膀,話語裏多了些我不願聽的懇切。
“我要的,我會爭取,三年五年都無妨。”我掙開他的手,“大不了學姑母,衝到他家去。”
其實我到底不是姑母,也不像她那般大膽,敢愛敢恨。
若是我真的有膽,十二歲那年,便會在他下學時,擋在他的麵前。
沈秋終是沒多說什麽就轉身走了,換好衣服的小花小草走過來,看著我道:“小姐的臉怎麽這麽蒼白?”
“無妨,隻不過有些累。”我擺擺手,走進屋裏,“替我畫個精神些的妝,多塗些胭脂,別讓嵐舒看出來。”
小花在眼下給我蓋了不少粉,她們說我氣色著實不好,我自己瞅著,也見精氣神不佳。
“要不讓小草去告一聲,今天就別去了吧?”
“這怎麽行,臨時爽約,我可做不出來。”
我突然想起來什麽,轉頭拉過小草:“嵐舒是不是發現你同琅嬛的關係了?”
“沒有,他說是最近季公子有些心神不寧,隨心所欲,沒有什麽明白的行程。”
“心神不寧?”我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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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裏的卯時,太陽還沒大出,我不想一會出門的時候同下朝的沈秋遇見,便早些時候出門,舍了馬車,從馬廄裏牽出了我許久沒騎的白蹄烏破曉。這白蹄烏是去年沈秋帶給我的,西域的千裏良駒,突厥的可汗都求之不得,剛來的時候還是匹幼馬,現在大的都隻能獨居一棚了。破曉是我給它取得名字,當時我年十五,已學了些文識,不像幼年無知,叫我的貼身侍婢小花小草。
小草把我吩咐廚房特意準備的三方湯裝在馬身側麵後,扶我上馬,又交給我一袋銀子。
“小姐您精神不佳,騎馬當警醒些,回來也沒吃什麽,若是餓了買點點心。”小花猶如老媽子,一直碎碎念道。
“知道了!”我拍拍她的腦瓜後,一夾馬腹,揚長而去。
李塘湖在城郊,破曉一日千裏,跑得快是快,就是這惹起的風極大,吹迷我眼且不說,還將我凍得瑟瑟發抖,鬥篷的帽子吹翻了幾次,等到了李塘湖,臉已然煞白,那塗得胭脂都氤氳了一層冰霜。
破曉許久不運動,這次到很滿意,發出呼呼的噴氣聲,還不停刨地,馱著我在湖邊停棲的幾輛馬車前蹦躂來蹦躂去。我看著那幾輛馬車,怔住,這幾輛馬車上的牌上分別寫了:方,李,季幾個字,一共四輛,方家還有兩輛。
破曉動靜大,不在馬車上的人都瞧見了我,李彥率先過來行禮,我翻身下馬,衝他抱了一拳行了男子禮。
“沈二。”
其實比起歆兒,其實我聽得更多的是叫我沈二,沈家小二,但這作為女兒家的小名實在不妥,隻有親密的人才喚,但女子多為不喜,例如我姑母。一馬車上下來個女子,聘聘婷婷婀娜多姿正是方芝越,她後麵跟著個半大的孩子,甚是沉靜。
她跑過來極為開心的挽著我的手,那個孩子也走過來朝我行了一禮,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頗有大家風範。
“這是我六妹。”
我腦子裏卻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另一個聲音:這簪子分明是六小姐的翠兒贈我的。
“芝安同沈姐姐見過麽?”她真是沉靜如水,見我一直看她,不亢不卑的答道。
“沒有,但早聞六小姐。”
那日壽誕,六小姐稱病未出席,故我也沒看見她和那翠兒。
“沈小姐,你來了。”
我轉身看去,那人從冰麵上而來,棉袍上是錦織祥瑞雲紋,幹幹淨淨,這寒冬臘月未粘一分冰霜,帶來一片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