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
侍女們在梅樹下尋了空地,備上書案筆墨,我走上去,麵向眾人站好,吸了口氣,開始挽袖研磨。
案上宣紙端硯,我提筆凝神片刻,隨後深深淺淺的落筆於宣紙上,點描勾勒,下筆極快,異常流暢。我耳聰,又擅三心二意,周圍人大大小小的聲音落在耳朵裏,無不是驚歎。魏淩霜那廝對出風頭可是摸了個十成透,跟他學個三五載,做起畫來也能讓人目瞪口呆。
半個時辰不到,我罷筆,觀四周,第一眼便朝季嵐舒那方向看去,隻見他也在看我,目不轉睛,眼裏皆是些看不清的神色,我倉皇低下頭,隻覺心怦怦跳個不停,便趕緊將宣紙拿起,晾幹墨跡。眾人紛紛圍上來,接連讚歎,我曲身行禮,報之淺淺一笑。那畫隨後送到老太太手裏,老太太撫掌歎道:“孤山,白雪,蒼鬆,實在是好意境!歆兒,這滿園梅香下,你竟畫出如此蒼茫清然之景!”
“姨祖母,心裏念什麽便能繪什麽,今日您壽誕,縱然這寒梅冬雪再好,我也隻想到不老鬆呀!”我看向老太太,露出招牌乖笑。
“好好好,小嘴叭叭的真巧,隻是這意境沒有題詩,倒真可惜了。”
我又上前:我聽說季家公子書法精湛,自成一家,不知能否請您題詩一首?”
季嵐舒明顯一愣,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我卻移開臉,臉上有如火燒,我也不知道如何就說出了口,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麽大膽,我神遊時,目光又與魏淩霜對上,他持著杯酒,嘴角噙著份薄薄的笑意。
季嵐舒應了,走上前來,看看畫,片刻後筆下生花。
我小心的接過畫卷,他字體偏圓,看得出之前是習得古樸大方的字體,同他人一般平和寧靜,但其中又多了份讓人心猿意馬的瀟灑風流。
江渠合為陸,天野皓無涯。
我心裏忍不住欣喜起來,為的是我們這份心照不宣的誌向相投。
我尚未學習詩詞歌賦時,十分豔羨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對詩對句,我本身沒什麽天賦,去魏淩霜那兒惡補了番後來再與季嵐舒相遇,卻總不能和他吟詩作對,後來從他書童那兒得知,他心從不在風月上。
那丹青書墨輾轉反側到二殿下手上,他高深莫測的看了我一眼,道:“不愧是京都才女,魏相的好學生。”
“殿下謬讚。”
他那句話倒聽不出讚美,反而有幾分陰陽怪氣,還強行扯上魏淩霜,更像是說給別人聽的。果然聽者有心,我感受到一方目光從遠處射來,狠厲陰毒。我不用抬頭,便知道是方芝燁。我今日在她祖母的壽誕上出盡風頭,京都哪個名門都沒占到一絲風流,她這個想博關注的自然眼紅。
壽誕結束後,我同姑母辭了別,便去找魏淩霜。
才出方府,我便看見季嵐舒牽馬而立,見了我分明要開口說什麽,我連忙先道了聲後會有期,便匆匆離去。
我心情大好,見了魏淩霜也眉開眼笑。
“謝謝魏老師。”
他直視前方腳步不停不正眼瞧我,卻冷哼一聲。我聽了也不生氣,負手快步走到他麵前,攔住他去路,笑嘻嘻的看他:“他方才還在等我,但我沒給他機會。”
“你今天倒是很大膽,沈歆你不是說你要等到和他情根深種,再表達心意嗎?”他頓足,斜睨我一眼。
“可今天不是很風光嘛,再說了,我這也不算表白吧,隻不過請人家寫幾個字。”
魏淩霜再次冷哼:“當真他的書法自成一家,若隻是單單寫幾個字,你為何不請我?”
我覺得他莫名其妙:“魏淩霜你不知道我喜歡他嗎?既然我喜歡,自然事事想跟他牽扯一起。”
他眼睛驀地瞪大一圈,口氣也有些氣急敗壞得好笑:“沈歆,你好歹是個姑娘家。”
說罷,他快步從我身邊走過,我一時有些愣神,反應過來後衝著他的背影喊了聲我送你啊,他也充耳不聞。真是奇怪。但我今日是真的感謝他,三言兩語便給了我個風光的機會,一時成為焦點,也成為季嵐舒的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