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頭
方芝越是方府大房嫡四小姐,與我一般,娘親去的早,現如今方家當家主母是三小姐方芝燁生母方聶氏。方閣老子嗣眾多,各房各院孫子孫女加起來數不過來,對這個不怎麽突出的孫女沒多少關心,倒是方老太太對她還有幾分寵愛,讓她的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
她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以前一同在眾和館讀書,我因囂張跋扈被人算計,在飯裏撒了沙子,隻有她邀我同食飯菜。
方芝燁說得也對,我是外人,這是方宅。爹爹就娘親一房妻子,沈府也就我一個小姐,日子過得自然逍遙,體會不到生活在人口眾多的高門大戶的艱苦,縱使想幫芝越一把也著實找不到十分的理由。
“這簪子分明就是六小姐的翠兒贈我的,奴婢也拿給小姐看過。”她的丫鬟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小草接過那簪子看著皺眉,又遞過來給我。
“這簪子也不什麽好貨,玉色普通,平平無奇,”我將這簪子翻來覆去的看也看不出什麽能吸引到方芝燁的地方,又凝神一想,“那頭豬怕是被當槍使了。”
“她今日鬧事的時候,季公子和二殿下都在場,還故意給我難堪,後來魏相又來了…”她垂頭喪氣。
“二殿下?是二皇子嗎?”
我奇怪,剛才除了季嵐舒和方芝錦我可沒看到第三個男子。
芝越點頭:“先前三姐跳出來打我後,殿下便走了。你說我該怎麽辦,若這偷竊的名頭傳出去,我該怎麽嫁人,雖說清者自清,但我也怕三人成虎…”
“傻丫頭,你能不能長點心,這樣吧你先隨我去我家住段時間,那頭豬被拂了臉麵,肯定耿耿於懷,要拿你撒氣。”我拍拍她的手,“老太太還慣著你,她做主定會為你尋個好人家。”
她自己提的話題自己又臉紅害臊起來,用手籠在我耳邊,悄聲說:“我今兒頭次見到魏相,真是氣宇軒昂,瀟灑風流。”
“什麽!魏淩霜可不是什麽好人!”我大驚,“你快趕緊收拾,一會出去吃飯了。”
她被我一斥,倒有些委屈,坐在梳妝台前擦鵝蛋粉遮紅臉頰,時不時丟來幽怨一瞥。
方府擺宴著實闊氣,不過五十有九就擺了三十桌,十八桌女賓十二桌男賓,分開坐,每桌八人。為了跟那個方芝燁避開,我同芝越坐在京都來客女眷的席上,挑了個能看季嵐舒的好位置。
在座的都年紀相仿,無一不是高門大戶的千金,寒暄片刻後席上話題不過是珠寶美釵,錦羅綢緞,以及各自未婚夫。
我緊盯著男賓那邊,目光灼灼,這個壽誕,官家公子們幾乎盡來了,此刻,滿園人頭攢動,各路美男紛紛離席敬酒,衣袂飄飄。季嵐舒笑意淺淺,滿園不及他清波之姿,手持酒杯向一方走去。那一方…魏淩霜?
我口中的豬蹄驀地墜下,豬骨同瓷碗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才有些回神過來。對麵的林家小姐掩唇輕笑道:“沈小姐是看見了什麽,如此失態?”
“莫不是魏相?”我旁邊的侯爺千金探頭看去, “魏相當真是風流雋永,舉世無雙。”
“是呀,沈小姐,之前你拜入魏相門下,我們真是羨慕的很。”
我無力笑笑,外人當真是不明白魏淩霜的刁鑽潑辣,但也好,他們有眼無珠皆隻看到那鋒芒盡露的魏相,那季嵐舒的好就隻有我知道。想到如此,我不禁竊喜,忍不住彎唇。
方老太太作為壽星,自然被時時敬酒,酒酣之餘要歌舞笙簫助興,眾人一一歸席。無聊的歌舞看了半晌後,男賓席那邊一人站立,給方老太太提了個建議,讓在座的給方老太太各說句祝詞,那人我沒瞧過,但身著貴氣,油頭粉麵,應該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兒。疑惑時,芝越拉了拉我的衣袖,低聲說那就是二殿下。
那方老太太還沒反應過來,她的孫女兒方芝燁便率先站起來,朗聲說:“既然如此就讓孫女燁兒先行吧,願祖母泰山不老年年茂,福海無窮歲歲堅,願您日月同輝,春秋常在。”
那二殿下又飛快鼓掌說了聲好,我一時愣住,這兩人一唱一和的仿佛早已擬成暗通款曲。
似乎真的要驗證我的隨口猜測,方芝燁不露痕跡又飛快的朝那二殿下拋了個媚眼,二殿下回她一個邪魅之笑,嚇得我趕緊低下頭,唯恐長針眼。
有了她帶頭,又有了二殿下的誇讚,在座的佳人們突然開始竊竊私語,又羞怯起來,她們個個開始望著自己中意的人,眼中分明躍躍欲試,開始絞盡腦汁想祝壽的詩句,想靠一方才藝博得關注。
我嘬了口青梅酒,甚是清甜可口,那些千金們輪了大半,眼看要回到公子們那兒了,那方芝燁突然開口:“沈家才女還未開口呢。”
實話,我以前十分羨慕才子佳人詩句互吟,但現在有了真才實學後,反而對這些不太在乎了。想是這麽想的,我仍是站起身來,沉思片刻,剛要開口。便看到魏淩霜站起來,虛行一禮:“方老夫人,光聽這祝壽詞多無趣,這琴棋書畫詩酒茶花裏,隨意拿出一樣都能拿來獻壽,您看?”
方老太太點點頭:“也是,那老身便任意一次,聽聞沈家姑娘擅丹青,今天可否為我潑墨?”
我屈膝做足小女兒姿態:“姨祖母垂青,歆兒不才,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