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嗖——”
兩支羽箭同發同至,釘在了靶心,微微顫動,羽稍帶起的微鳴,嫋嫋尚未落盡。
“你二人的箭法倒是不相伯仲呢。”一個輕柔悅耳的女聲響起,其間透著一股愜意。
李綬把弓扔給一旁的親衛,睨了身旁邊的男子一眼,笑道:“四嫂倒是希望你贏呢!”
楊子清正坐在一旁的石桌後,端著青瓷茶杯,揚起笑顏,搖搖頭:“我可沒這麽說。”
李成軒也放了弓,接過丫鬟手裏的布巾擦了擦汗,隨口道:“難道不是?”
楊子清眼波流轉,笑笑不語。
隻在此時,腳步聲起,一個宮裝麗人緩步走來,其後還跟著兩個侍女。
她雲鬢高聳,娥眉淺黛,沉目斂容,整個人仿佛收斂謹慎到了極致。
楊子清心下奇怪,但想想也便明白了過來。麗歆公主身在大裕,怕是心內惶恐,生怕行差踏錯了一步啊。看著她,似乎便是當初的自己……
麗歆到了近前,先是向李成軒夫婦行了禮,隨後仍舊保持著原有的姿態向李綬道:“王爺,妾身剛從皇後娘娘處回來。王爺可有吩咐?”
李綬看了看她,眼中似有一絲無奈,說了句:“沒什麽,你先去歇著吧。”
“妾身告退。”話音甫落,她又向三人行了禮,慢慢退去。
待她走遠,楊子清與李成軒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看向李綬。
李綬見他們如此,扯出一個很無辜的表情,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說道:“她自嫁過來便是如此,說是不正常吧,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可就是……我總覺得,一見她就渾身不自在,她也好,除了吃飯睡覺或是給我送些茶果,基本不在我麵前出現。”
楊子清聞言欲說些什麽,卻被李成軒打手勢製止了,隨後搖了搖頭,輕歎了一口氣。
李成軒故意調笑道:“過些日子便好了,我當初可比你受罪多了!”
李綬擰著眉毛看著他,不一會兒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楊子清卻不捧場,隻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
“唉……”李綬笑過,長歎了一聲,“也不知今日別後,何時才能再與你們如此開懷暢笑……”
李成軒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是你要時常去看我們才好。”
李綬抿了抿嘴唇,眼中劃過一絲落寞。
楊子清取過早已準備好的酒杯,斟滿了三杯,隨後雙手舉杯,微笑言道:“離人悵醉,且記今朝。”
李成軒亦舉杯,“浮生無望,但憑知交!”
李綬深深地看向二人,心中慨極,少頃朗聲道:“文路三生有幸,今世得遇四哥四嫂……來,幹!”
“幹!”
“幹!”
三隻酒杯碰撞在一起,響起的是三人的相知之意。
二
麗歆靜靜坐在窗前,風拂動著她的發絲,耳上垂的明月璫也微微晃動著。
她知道,靖王夫婦昨日來府,是與自己的夫君允王作別的,他們就要遠走京外,不知此生是否會再回來。其實,她雖不是非常清楚,卻也知道允王與靖王的關係非同一般,這從當初靖王“身死”,允王自認先鋒,在戰場上發了瘋地拚命便可見一斑。
戰場……她的眉頭蹙了起來……若不是齊軍潰敗,自己也不會來到這陌生的地方……
她搖搖頭,努力不去想這些。昨日靖王妃離去之前,來找她說過一些話,是什麽來著……
對了,靖王妃對她說了一句“放下心結,好好愛己,好好愛他,你會得到從未想過的”。
好好愛己,好好……愛他。
“在想家麽?”李綬的聲音忽然傳來。
麗歆急忙起身,轉過去斂衽一禮。
李綬仍是有些無奈,說道:“我說過了,你我是夫妻,不必如此。”
“王爺既是麗歆的夫君,又是麗歆的主子,規矩不可廢。”她仍是垂目斂容,波瀾不驚。
他有些氣悶,隨口道:“若按分位,你還是公主,倒是比我尊貴些。”
麗歆不語,但眉尖卻不由自主地有些微蹙,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戚。
李綬見她如此,自知說錯了話,無意戳中了她的痛處,卻又一時不好道歉。躊躇少頃,隻得說了聲:“坐吧,我有事告訴你。”
麗歆聽了,仍是坐回適才的錦凳上。
李綬和顏悅色地道:“皇上派我去江北五郡巡視,明日動身,怕是得有月餘不在家中。你有什麽想要的,隻管要;若是不願多管府中閑事,交給管家便是;下人不好也隻管說……莫委屈了自己。”
麗歆輕聲道:“多謝王爺體恤,麗歆沒有什麽想要的。麗歆定會盡好本分,理好家務,王爺不必掛心,安心辦公便是。”
李綬點點頭,嗯了一聲,卻又不知再說些什麽。好像無論自己說什麽,她都隻是低頭應是。
一個順從的妻子難道不好麽?可……為什麽他的心裏總是有些鬱鬱?
李綬走出房門,深深吸了一口氣,微閉了眼睛,又緩緩睜開。
是想要與四哥四嫂一般吧……想要夫妻知心,恩愛融融……
自幼失去生身父母,即便先帝寧貴妃再如何疼愛嗬護,也抵擋不住他內心對於溫暖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