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驚叫一聲，及忙上前相扶。
皇帝一揮手，不顧唇邊齒間的血跡，嘶喊著：“給我傳令！命袁晦抽調二十萬將士，朕要禦駕親征，滅了齊國！”
“皇上三思啊！”皇後忙下跪請命。
“皇上！”那士兵提聲道，“齊國與北方戎狄締結了盟約，隻怕此時，北方線上也已開戰了！”
“什麽？！”皇帝心中一急，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宣太醫！快去宣太醫！”皇後高聲叫著，已是淚水漣漣，“皇上，龍體要緊啊！”
“皇上！”我緩緩啟口，平淡的聲音衝散了一時的焦急，“請皇上以社稷為重，不要累垮了身體。齊國勝不在兵力，而在擾亂我方軍心。相信西南隻增兵五萬，破虜將軍便可擊潰齊軍。眼下之計，是先弄清北方情況，穩住戎狄，同時加固東西邊防。”
我全然沒顧自己的身份，一番話說完，向他重重磕了個頭：“皇上商議軍國大事，臣妾告退。”
說完，我也不管有沒有得到許可，徑自起身，抱起拂雲，緩緩走下樓去。
世界安靜了好多，我隻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腳，隨著心跳，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眼前時而經過好多人，他們向我行禮，跟我說話，可我總覺得，我們隻是異世情景的拚合，所頂的不是同一片天，所踩的也不是同一片地。我的話，他們聽不到；他們的話，我也聽不到。
隻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盤旋：等我……等我……
忽然，一隻溫軟滑膩的小手撫上我的臉頰，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娘……哭哭……”
那隻小兔兒在我麵前不住晃動，兔兒後麵，是那雙漆黑淨澈的眸子。
他伸手輕輕擦拭著我的淚水，柔聲道：“怎麽做了母親，反倒愛哭了？”
“不哭……我不哭……”我強扯出一絲笑容，伸手想抓住小兔兒，卻一把落了空。
明亮的黑眸閃出一絲狡獪，他嬉笑著道：“你想我了嗎？說想了才給你。”
“想，我想……”眼淚抑製不住滾落，“我怎麽會不想？你離開的日子裏，我天天都在想你……”
他臉色遽然一變，怒道：“你騙我！”
“我怎麽會騙你？我為什麽要騙你？”我心裏一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你說過等我，為什麽不等我？你說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為什麽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得扔在那裏，不來陪我？”
他的臉憤怒地扭曲到了極致，眼中紅得直欲噴出火來。
“沒有……我不是……我不是……”我茫然地低語，死死抓住他的袖子，“我沒有……我沒有……”
耳邊驀地響起一陣響亮的啼哭聲，我焦急地回顧，尋找著兒子小小的身影，可麵前隻是一片朦朧的灰，什麽，都看不清。
“拂雲——拂雲——”我高聲呼喚著。
“拂雲聽話，不哭了，你娘醒了！”
醒了……
我在做夢？我在做夢……我在做夢！
也是，成軒怎麽會死呢？怎麽會對我發脾氣呢？他一定很快就回來，他讓我等他……等他！
“子清，你怎麽樣了？”雨菲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轉頭向來處看去，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到了我的身邊。我向上看去，卻辨不出她的五官。
我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一些，可眼前仍是一片迷霧。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愣愣道：“雨菲，我的眼睛看不清了。”
“什麽？”她似乎一時沒能明白。
“我……看不清你的臉，看不清這屋中的擺設，”我的目光在屋中掃過，又回到她模糊的臉上，分不清這究竟是夢中還是現實，“什麽……都看不清……”
一個溫軟的小人突然鑽入我懷中，伸出兩條軟綿綿的手臂繞住了我的脖頸，糯聲糯氣地輕喚著那一個字：“娘……”
眼中霎時騰起了水汽，或許是天性使然，無論是多麽堅固的思想，在麵對拂雲的一聲呼喚時都會轟然崩潰，灰飛煙滅。
我無助地摟緊了他弱小的身體，任眼淚一瀉千裏。
雨菲或許驚愕地沒了主意，過了半晌才慌忙跑出去，大喊：“快去請太醫——快去——”
我捧起拂雲的小臉，瞪大了眼睛卻怎樣也看不清他的麵容。
可那雙淨澈的黑眸，竟越來越清晰，無論我睜眼閉眼、有意無意，它總是在我眼前、在我腦中、在我心裏……
我明白的，一切都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