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格外悶熱，好像一個不小心便會閉過氣去，沒有一點秋日應有的涼爽。到是拂雲，小孩子心境，手中舉著一個碎布條紮的小兔兒，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玩得不亦樂乎。
我與皇後坐在窗邊，看著武陵樓外開得正豔的桃花，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轉眼，已近兩年，今日，又是這武陵樓。
近來皇後心情一直不錯，我聽小梅說，皇帝對她已不再那麽冷淡，時而會留宿在鳳儀宮裏。
“唉……這偌大個禦花園，也沒什麽納涼的好地方。”皇後聊賴地歎息著，身子前傾，趴在了窗前的桌上。
我掩嘴輕笑：“幸虧這裏隻有我和拂雲，不然娘娘這副樣子給人看了去，豈不是大大失儀？”
“就你來笑我！”她輕嗔，白皙的臉上沁出了一層薄汗，雙頰微生紅暈，全然一副女兒家的嬌態。
自從相識以來，這種情況著實少見，若不是我常常帶著拂雲往宮裏跑，跟她親密起來，隻怕是終此一生也想不出平日裏高貴的皇後也會有尋常女子的一麵。
幸好，我們成了朋友……
拂雲突然一個翻身爬下椅來，蹣跚著往樓梯口跑去，咯咯笑著，叫道：“皇伯伯！抱抱……”
樓梯處傳來一個溫和的笑聲，緊接著，一抹明黃耀目而出，皇帝一抱起了拂雲向這邊走來。
我忙伏地行禮：“臣妾拜見皇上！”
“平身吧。坐著就行。”
我謝恩站起，皇後已一臉笑意迎了上去。
我稍稍放低了視線，看著他懷中的拂雲，不敢去正視那張臉。
自從上次的事情後，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
拂雲一手抓著皇帝的拇指，一手舉著布兔兒在他麵前亂晃。
皇帝微笑著抓住他亂晃的小手，看了看那兔兒，道：“告訴皇伯伯，這是誰給你做的？”
拂雲咧嘴一笑，伸手指著我：“娘——”
“朕記得，成軒小時候也喜歡玩這些。”他把拂雲放到貴妃椅上，自己也坐到他的身邊。
氣氛略有些尷尬，一時間，隻有拂雲咯咯的笑聲回蕩在整個武陵樓裏。
皇後看著低眉垂目的我，又看看朝著拂雲微笑的皇帝，咳了一聲，啟齒輕聲道：“皇上今日的軍務處理完了麽？”
“嗯？”皇帝抬眼看來，“皇後有事？”
“沒……沒有，”皇後臉上掠過一絲窘色，低頭道：“臣妾隻是……隨口問問……”
樓下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夾雜著太監的呼喝，衝散了這如天氣一般的氣氛。我與皇後急忙起身。
“皇上在此，你竟敢造次？”
“請公公讓開，耽誤了軍情，誰都擔不起責任！”
皇帝霍地站起，喝問：“出什麽事了？”
話聲甫落，一個身著甲胄的士兵已飛速趕到，“撲通”一聲，重重跪在了皇帝麵前。
皇帝麵色凝重，沉聲道：“可是前方戰事有變？”
“回皇上……”那士兵雙手抱拳，麵有戚容，“大將軍冒險潛入敵營，被敵軍重重包圍，已身死殉國！”
身死殉國！
我似是被什麽重擊了一下，耳邊一陣強烈的鳴聲，眼前驟暗，天地似乎倒轉了幾圈才回複原位。
我踉蹌著搶到他身前，緊緊揪住他胸前的鎧甲，啞聲道：“你說清楚了，是誰？是誰！”
他膝行轉身，向我深深一拜：“王妃請節哀！”
節哀……節哀……節哀！節哀！
我無力地鬆開手，就這麽跪坐著，仰頭看向一臉震驚的皇帝。
他一把拽起那士兵，高聲喝問：“他的屍體呢？屍體呢！在哪兒？”
“回皇上，與王爺同去的還有劉顯，敵軍放了他回來，並攜回了王爺的首級……”他悲憤地壓抑著聲音，“王爺的屍身，仍在敵營……”
“什麽！”皇帝瞪大了眼睛，顫顫地放手，後退了幾步，驀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