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車裏,李成軒騎馬行在車外。
這次出門並沒有聲張,隻有我二人與趕車的福伯。
從京城到贏州,快些要走五天,即將一直坐在車裏,難免會有些氣悶。
我縮到馬車一角,靠著車壁,順手拿過一旁的簫,摩挲不語。
本隻當是一時戲言,不想他真的去拿了簫來。
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時……那盞寫滿了我二人逸興的宮燈……
我腦中默默念著那些句子,也不知是何種滋味……
如此,聊賴地行到第三日上,我依舊靠著車壁發呆,就在我即將睡過去的時候,車外傳來了李成軒的聲音。
“子清,你來看。”
“怎麽?”我邊問邊挑開車簾。
一陣清涼的風吹進來,臉上一涼。我低呼一聲,片片雪花隨著風飄了進來。外麵遠山隱現,樹枝瑩白,天地間一派銀裝素裹,地上有些地方還倔強地挺著幾根枯黃的幹草。
再看李成軒,他騎在馬上,肩上落了不少雪。
“怎麽不進車裏呢?”我微一蹙眉。
李成軒不在意地一笑,“這點雪還沒關係。”
我鑽出馬車,深深吸了一口氣,“什麽時候開始下的?地這麽快就白了。”
“有小半個時辰了,起先還小,越下越大。不過這地方大概早先便下過雪,才會積得這般厚。”
我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咯吱”一聲,腳下軟軟的,有股淡淡的涼意傳來,睡意頓時一掃而空。
我童心忽起,提著裙角跑進雪裏,俯身抓起一把雪揚到空中。舊雪、新雪一齊落下,臉上涼涼的,很是舒服。
我開心地轉了個圈子,捏起一個雪球丟出去,又捏起一個慢慢化在手裏,直到手都麻木了。
我回頭朝他揮了揮手,嫣然一笑……
再次回過身,我蹲下身子,滾了一個大大的雪球抱在懷裏,左臂捧著,右手“啪啪”地把它拍實。
身後蹄聲漸近,驀地腰上一緊,低呼聲中,雪球落地,我已安穩地坐在李成軒身前。
他左臂攬著我的腰,右手握韁。
“要不要我帶你跑一圈?”他在我耳邊柔聲問道,淡淡的暖氣吹在耳廓上。
我側過頭去,驚喜之餘微笑著點了點頭。
李成軒呼喝一聲,雙腿一夾,身下的黑馬如箭離弦般飛馳出去。
我先是一聲驚呼,隨即開心地大笑起來,手抓緊了鞍前的鐵環。
“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麽嗎?”他的聲音響起在身後。
我搖搖頭,“這哪裏知道?”
他低沉了聲音,充滿柔情:“霜天旋素綾,銀池舞清風。”
臉上忽的一熱,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少頃,我沉下心神,輕聲念道:“聊聊何所倚?一騎若如征。”
“聊聊何所倚?一騎若如征……”他低喃重複,旋即一笑,“我二人何時互換了詩風呢?”
“互換詩風……”我一怔。互換詩風……聯詩結對……
他哈哈一笑,一掉韁繩兜了回去。
“要寫在燈上?”
“會寫的。”
一時,竟有種奇異的情緒縈在我們周圍。遠處的福伯正站在車前,樂嗬嗬地看著我們。
李成軒縱馬來回奔了幾圈,向著福伯喊道:“我們去前麵鎮子上等你,你稍後再來便是。”
“公子放心!”福伯答應著。
我轉頭看向他,有些期盼,“不多待一會兒嗎?”
“前麵還有好多景色。”
我點點頭,不再言語。或許因著這兩個月來時常的一些肢體接觸,最早的排斥已漸漸淡去,靠在他懷中有種竟有種很安穩的感覺。風嘯著刮過耳際,卻好似無法撼動我的一絲頭發。
心中突然冒出“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兩句。不由得側仰了頭看向他,心馳向了那遙遠的戰場,好像他馳騁的影子便在眼前。
畢竟,他是我最崇敬、最感激的將軍啊……我至今,都沒有完全適應這身份之間的交疊。
“是不是我騎得太快,有些冷?”他低頭,迎上我的目光。
臉上一紅,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