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空庭漸成空
乏可小憩、餓有美食、疲有絲竹之聲，如果說青樓歌舞坊是男子的天堂，那麽空庭就是女子的樂園。白日裏送走了最後的客人，空庭中的侍女就會得到一張紙，在紙上寫下白日所見所聞，再交上。而這些紙毫無疑問的都到了瓊兒的手中，一一看過之後便放到麵前點燃的香爐之中。
爐中放著特製的液體，那些紙浸在爐中，燃的很慢也很透徹，一寸都不會留下來。看完最後一張，瓊兒慵懶的將紙放到爐中，看著細細的橙色的光圈小心的跳動之後一點一點的吞噬完紙張最後一角，忽的一亮就熄滅了。
伴隨著那縷婀娜的輕煙打著彎兒自青銅的爐中飄出，最後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掙紮過鼻間，瓊兒伸長雙臂，脖子饒了個圈，這個懶腰伸的好不愜意。近來收上來的消息是越來越多了，看的時間也就相應的增長了，事雖是好事，但是瓊兒看得實在有些費力。
這麽多的消息要一一看完已經頗為費時，還要一一記在心中，想好對策之後付之一炬，這對瓊兒而言委實有些難。好在才隻是開始，能收集到的信息還沒有觸及權利的核心，權當做練習吧。瓊兒手支著腦袋正發著呆忽聽見門外侍女輕喚：“蘇小姐，有您一封信。”
瓊兒隨手拾起青銅爐邊鐵杖攪了攪爐中的灰燼，開門接過遞上來的信。隨著目光掃過信紙，麵上的慵懶一絲一絲的退去，反手關了門疾步向外走去，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麽又折返回來吩咐了幾句將門鎖上才放心離去。
推開長短亭後院的門，院中空蕩無人，連桃樹上都隻剩單調的綠。隨手拂過額間因匆忙疾走留下的汗水，走向若馨的屋子，推開門屋裏也沒有人，心中越發慌亂，連帶著呼吸都不順暢起來。正想回頭卻見門外黑影閃過，心念一轉腳下的步子倒比心念轉的更快。
這黑影的速度堪堪比自己的輕功強了一點點，不遠不近始終離自己五步開外，選的都是人煙稀少的小路。越過牆頭腳點石瓦，這一路跟來竟到了郊外，眼前黑影忽的一閃就不見了。瓊兒停下環顧四周，可周圍除了樹就是樹，別說人影了，就是任何會動的活物都沒見著。
心中的慌亂一點一點的放大快要淹沒自己了。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要冷靜，冷靜。正想著就聽到遠遠有琴聲傳來，疑惑著向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覺得涼涼的，不知是身上衣服被汗水打濕了又吹了風，還是這裏確實比別處涼爽些。
遠處隻看的到一個黑黑的人影，好像團座在地上，懷中抱著一張琴，發絲在風中飄揚，若不是此時心中有事，這樣一番景象倒也值得駐足欣賞的了。心中暗自警醒自己，手在袖中握緊出門時帶出的軟劍，劍還是拜師那日良哥哥給自己的，這還是第一次用，不知合不合手。
腳下踩著濕潤的泥土，初夏的草正是開始長高的時候，草尖不時刺到小腿，癢癢的。一路跟來，此時天色已經暗了，那團人影越發模糊不清，瓊兒處在上風的方向，一絲也嗅不到味道，不知若馨是不是在那人手中。
在裏那人隻有三丈遠的時候，瓊兒心中一頓，這個背影她看過何止萬次，或竹林練劍，或夜半聽琴，或背書出神。手中的劍忽的就鬆開掉到了地上，伴隨著劍柄落入軟泥的聲音一聲，“良哥哥，恩，不，師傅？”這孩子終究還是越不過那道坎，此時竟連劍都握不穩了嗎？若真有一日兵戎相見她又該如何，又或者有心之人易容成我又該如何？
“若……若馨她？”瓊兒瑟瑟地開口問到。
忽然升起的孔明燈仿佛一枚尖銳的針劃過瓊兒繃得緊緊的弦，一隻、兩隻、三隻……整整十五隻燈。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不遠處的墨良隻是負手立於琴旁似乎一點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隨著燈越升越高胸中也一點一點的明朗起來，遮在眼前的方寸黑布被掀開來，意思淡淡的笑意爬上嘴角。
“還要躲到幾時，莫不是真想急死我？”瓊兒終忍不住出聲。說完自黑暗的樹影之中走出一行人，個子最矮的被紅豆牽在手中的正是若馨。若馨小小的身影走到瓊兒身前，小臉帶了笑被身後的火把映出閃爍的紅光，拉起瓊兒的手在她手心寫到：瓊兒姐姐，聽說今日是你的生辰，今天你就及笄了。
“是若馨出的主意將你騙到這裏，我們這是要給你過生辰的。”紅豆嫌這二人寫字交流太慢搶白說到。瓊兒抬頭看著舉著火把的丹鳳，橙色的跳動的火苗映著他火一般的身影，不知是人給火添了燦爛還是或給人增了顏色，此時的丹鳳看去愈發明豔動人。
丹鳳、絕塵、紅豆、若馨、良哥哥、鳴遠，瞧著瞧著瓊兒眼眶發熱，一股暖流在其中湧動。嘴已經是酸軟的張不開了，哪是一個謝字可以表達的，自爹爹被殺她同墨良搬到竹林之中她就再未過過生辰更不用說如此了。
此刻竟生出一種家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太過久違和陌生，心中酸脹溫暖幸福各種感覺味道交雜在一起。若馨輕搖動了瓊兒的手，瓊兒回神，向大家走去，樹叢之後的火已經生好，初夏之夜微涼借著淡淡的火光，恰到好處的舒適。風吹過帶過草木的味道摻雜這泥土的香氣。
若馨拉過瓊兒的手獻寶似的指著遠處的樹叢之中，大家都瞧過去卻隻見黑黢黢的一團，並沒有什麽異樣。倏的一聲三枚石子劃開空氣，擊到軟物的聲音之後有綠瑩瑩的光亮一點一點的飛出，原來是螢火蟲，夜幕之下好像漫天落下的星星一般，煞是好看。
“瓊兒姐姐，紅豆沒什麽好送的，想到抓來螢火蟲送給你做禮物，你還喜歡吧。”紅豆有些不好意的說道，這麽多人之中她出生最是不濟，又不識字。此時說話的聲音小小的，透著自卑，饒是已經做了長短亭的賬房，每日手中握著不少的銀錢，但到底都不是她的。
瓊兒握住紅豆的手，“謝謝你紅豆，我很喜歡，這是我收到最特別的禮物。”手心交握，瓊兒這是要告訴紅豆無需自卑，自己的就都紅豆的。感覺到自瓊兒手中傳遞出的溫暖和力量紅豆抬頭一笑。
丹鳳瞧著瓊兒握著紅豆的手不放，心中有些不快“丫頭，這就滿足了，最特別的禮物該是我丹鳳的才是。”就算不看都可感覺到丹鳳字裏行間的驕傲。“丫頭，這是這京師城中眼下最大的成衣鋪子的契約，打今兒起就是你的了。我要你日日都能穿上最華麗別致的衣物，這才像是我的瓊兒。”
雖猶豫了一瞬還是接過了丹鳳手中的一紙契約，瓊兒深知丹鳳的性子，他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所以他說要送給她最大的成衣鋪就是要送給她最大的成衣鋪，沒有商量的餘地，更別提拒絕了。
手中一涼，已經多了一枚小小的盒子，若馨指著盒子衝瓊兒眨著眼，示意她打開。盒中裝的是她按照瓊兒所教又略加改動製成的香，頓時馨香滿懷，人頓時覺得涼爽。看來假以時日長短亭的香就不需要瓊兒親自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