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訪三月樓
冰玉晶棺?綠婉看著棺材中的人愣了神一般,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下,一步一步的向棺材走去,那棺材中躺著的白衣男子,神態安詳好像睡著了一般,若不是躺在這樣的地方定不會讓人覺得他是死人。
“墨宸,你怎麽會躺在這裏?你隻說你是昏睡過去,隻要我找到青絲玉縷衣,就會找到你的軀體,你就會活過來的,可是,可是你怎麽會睡在這裏呢?”綠婉青蔥玉指伸入冰棺之中,輕輕伏在那人的臉上,旁邊放著一件泛著墨玉光澤的黑色披風。
綠婉似乎這才看到那件黑色披風,用手輕輕拿起,臉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複又一點一點跌坐到地上,一直嬌俏的笑變成了苦笑片刻後又流出淚水,“墨宸,你騙得我好慘,你說過你會醒過來的,可是你讓這青絲玉縷衣陪著你躺了這麽些年,為何你還沒有醒來,為何你一直騙我去找這勞什子,它明明就在你手裏,我去哪裏尋了來?你說啊,你說啊……”
原來,這上官綠婉原是南疆的小公主,可是在見到墨宸的那一瞬就注定了她宿命的哀傷。
於江南煙雨美不勝收的斷橋邊,那抹迷蒙中的不甚真實的白衣勝雪,就連撐著的油紙傘都是雪白的,煙雨迷蒙中,美得好似虛幻,任萬千女子駐足展望卻偏偏停在了她的身前,“小姐,這細雨雖不覺,若久了沾了衣,怕也會徒惹寒氣上身的。”
那樣純淨的眸子,坦誠的瞧著她。這樣的相遇對剛至及笄的綠婉有無數種可能,卻沒有一種個能是不愛,是的,這樣毫無預見又情理之中的,綠婉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白衣勝雪的男子——墨宸。
之後的故事和各種話本中的一樣,上官綠婉放棄了自己的王國、地位、身份和她的一切,隻為常伴墨宸身旁,大好河山,終是被他們踏遍。而墨宸他擅機關、擅建築可他更加是一個劍客,而劍客的一生就注定不得所愛。
臨死之前,他騙了這個女子,在他親手建造的王國裏,他騙了她,或許這是他一生唯一對她撒過的謊:找到青絲玉縷衣,你會找到我的軀體,我會醒來,帶你隱居穀底,過隻有你我的生活。綠婉便在這洞內住下,種植了許多她家鄉的植被,將這片北地的山穀造出南疆的景色,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尋得她的夫君,在此過神仙眷侶的日子。近幾年實在寂寞的很了,便以血為蠱,養了許多傀儡,伴她春去秋來。
可是早在他臨死前他就找到了江湖傳聞中的青絲玉縷衣,卻發現這其中並沒有傳說中的起死回生,他,終究是逃不過一個死字,作為劍客,頂尖的劍客,生死早已看輕,可他還有一件事放不下,便是她。於是他藏下了江湖至寶,將自己埋在他建造的王國裏,埋在她的身邊,許她一個念想,騙她活下去……
綠婉跪在棺邊,笑著流淚又平靜忽又笑著流出淚水,反反複複好似瘋魔。墨良上前小心拿出棺內的黑色披風,她好像沒有看見一般隻是靜靜的守在冰棺邊。
他們繞過冰棺往後走去,奇異的香氣越發濃烈,光亮,自一點白色的光亮逐漸擴大,一步上前,大片的陽光傾瀉眼前,異香馥鬱。蘇瓊伸出手擋在眉間,遮去眼前刺目的陽光,終於,終於出了山洞,走過冰棺的時候她曾想去拉回綠婉,可是隻是回頭望了一眼就放棄了,她看見綠婉的眼中不再是初見時寂寞卻努力裝出的嬌俏笑意,那一刻她雖是痛苦的,可是笑得真實不再寂寞,與他相伴,或許,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腳下踏著的是完全原始的草地,這裏看來從未有人到過,真正的世外桃源。眼睛逐漸適應了光亮,他們在一條溪水邊停下來,蘇瓊掬起一捧水送到嘴邊,卻停下了,原來這就是一直縈繞鼻間的奇異香氣的來源,“這水中浸泡過四季的各種落花,而水的源頭就是山頂經年累積的雪水融化匯集而成,所以香氣馥鬱,經久不散。”墨良站在蘇瓊身後,不疾不徐的吐出每一個字,“若是喜歡,待回了京,雇人來此運些回去就是。”
蘇瓊張了張嘴,她本來不是想說這個的,聽了墨良的話倒覺得這樣也好,用這裏的水製了胭脂水粉,味道渾然天成,定是比別家的出眾些。忍了忍,還是把咽回去的話說了出來:“良哥哥,我餓。”按日子算,他們從進去到出來已四日有餘,隻是喝了些水,從未進食,怎麽可能不餓呢?墨良有武功護體倒還好,可是蘇瓊硬生生餓了四日多,此時還能喊句餓,已是很難得的了。
縱墨良武功再高,此時手邊什麽都沒有,也奈何不了蘇瓊一個“餓”字,就在他有些哭笑不得的低頭瞧著蘇瓊餓的煞白的小臉的時候聽到有人喊:“良公子、瓊兒你們看那邊有好多野果,我采了些來,快吃吧。”
蘇瓊此時覺得,紅豆今日的聲音比平時悅耳許多,不,是十分悅耳簡直是太悅耳了。蘇瓊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跑到紅豆身邊接下她手中的野果,哪裏還顧得形象,吃得不亦樂乎。墨良接過紅豆遞來的野果,吃相優雅。
喝過溪水,吃足野果,再休息好後,他們沿著溪水上路了,依墨良所言,溪水乃是雪水匯集而成,那麽隻要沿著水流往上走就能走出穀底。出了穀再買了馬車,此時不比來時慌張,走走停停,十日有餘,終於回到了京師。
推開院門,還是那顆桃花樹,還是那口井,還是那個不大的院子。“紅豆,我們終於回來了。”蘇瓊整個人躺在炕上,閉著眼,換了一個愜意的姿勢說道。
第二日,長短亭門口,蘇瓊看到一張緋色的紙貼在門上,近了些才看清紙上的字,想了想不禁莞爾一笑,這一定是絕塵那和尚留下的,本來以為不在的這一個月長短亭的生意就淡了,還是這和尚想得周到,重新開張後,之前的苦工也不會白費,如此甚好。蘇瓊笑著揭下紙條,開了門,陽光照入,空氣中看得見細碎的塵埃遊動,桃花的味道隱隱飄蕩。
“瓊花姑娘?你終於回了。”蘇瓊沒有回頭,這香氣,還有這語調稱呼,隻會是一人——丹鳳公子。
蘇瓊擺弄出一個明媚的笑回頭答道:“丹鳳公子嗎?我們今天才剛開張,您就來了,趕得早還真是不如趕得巧啊。”
丹鳳狐狸眼輕轉,“這哪裏是巧,我可是天天派人守在這長短亭門口,隻要瓊花你一回來便立刻有人來傳話的。”
“哦?不知丹鳳公子您守著我這長短亭是為何?”蘇瓊杏目微張,實在不知道他為何要一直等自己回來。
丹鳳笑靨如花的解釋,俏唇一張一合,蘇瓊細細聽了去才明白,丹鳳樓中有位豔冠京師的女子——三月,自從她聞過那日丹鳳買回去的香膏,便也想要一盒,可是丹鳳再尋了來時,這長短亭竟關了門,這門一關就是一個月。
有些東西等得越是久,就越是好奇、越是想要,那三月想要這香膏想了一個月仍不見買來,便定要丹鳳尋了蘇瓊去見她,她要蘇瓊親自為她調製一種味道,要這天下隻有她才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