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縷換骨香
現在眼前的兩個洞口，都是一樣的暗，遠瞧了去就是兩個一模一樣的黑色圓點，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不一樣的，很不一樣。也許一條是生，另一條是死，而走進多久之後才會知道這是生或者是死，誰都無法保證他們還有重新回到這裏再選擇一次的力氣了。
綠婉嬌媚的笑變成了苦笑，她沒有遺憾，死在她夫君造的洞中她不覺得她還有什麽遺憾，可是她本來有機會得到青絲玉縷衣的，這樣或許她還可以救醒自己的丈夫，還可以同他過以前的生活，這樣她才算是活得完滿了吧。可是，現在或許她沒有這個命了，人生若是真的能夠沒有遺憾，那麽也算不得完整的人生了吧，這樣或許也挺美的？
墨良已經在洞口等了許久了，他想到了他第一次看到焱兒時的那天下午，他也在選擇，是帶她回去，還是不呢？最終他選擇了前者，此後的一生他都在遺憾自己那時的選擇，而現在他麵臨的又是一個選擇。“墨良，我喜歡右邊那個，離桃花樹比較近。”焱兒的聲音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我們走右邊的那條路。”說完他彎腰躬身走入洞內，蘇瓊立刻跟上，紅豆也走了進去，綠婉掛著那絲苦笑猶豫了片刻也低頭走入。
越往裏走，空氣愈加潮濕，溫度似乎也有些升高，一滴汗水沿著蘇瓊光滑的臉頰滴落到石頭上，她嘴唇幹枯，有了細小的裂口。黑暗中似乎有細碎聲音，起初很小，越往裏麵走聲音逐漸清晰，水聲，對，好像是水流的聲音，有水？有水就證明有出口，就算不是出口，那也可以續命。墨良從開始的躬身行走漸漸越來越低，最後隻得沿著洞壁爬行，蘇瓊她們也跟著雙膝著地，一點一點向前挪動。
遠處有細微的綠色光芒閃動，終於挪到了光芒前麵，墨良伸出頭去看，前麵十分的空曠，左側有一條水渠，他們所在的位置離地麵大約一人高。他先跳出，伸手接住後麵的蘇瓊，紅豆抓著石壁被蘇瓊扶著跳下來，綠婉縱身躍下。
隻是這裏除了有水，有石壁上鑲嵌的夜明珠照明，四周除了石頭也還是石頭，根本看不到出口。
蘇瓊走到水渠邊用手捧著喝了幾口水，唇上得裂口得到滋潤，有愈合的跡象，小心翼翼的掬起一捧水走到墨良身前，捧到眼前示意墨良喝水，本意隻是想讓墨良喝水，可又苦於沒有器皿，便沒有細想就用手捧了，可是舉到墨良眼前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樣讓他就著自己的手喝水好像……
蘇瓊看著墨良遲遲沒有動靜，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隻是這時再自己喝掉或者捧著水回去，讓人看去都太奇怪，於是隻能保持著這個姿勢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微仰著頭呆瞧了墨良去。
還是捧回去好了？就在蘇瓊這樣想著的時候，墨良用手扶著蘇瓊的手背，低頭喝下了蘇瓊掌心快要漏得所剩無幾的水，溫暖柔軟的薄唇觸碰到蘇瓊冰涼的掌心，蘇瓊像被燙到一般，卻又不能貿然縮回手，隻能由著心髒撲撲亂跳。
綠婉像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拿了娟帕在水渠邊細細清洗自己的儀容，一寸一寸的撫著手掌，紅豆喝完水之後也坐在水邊，假意不看墨良他們。待墨良喝完水，蘇瓊立刻垂下自己的手，退到石壁邊借著摸索石壁的動作掩飾狂跳的心髒。
綠婉擦完手將自己的柔荑舉國頭頂，就著月明珠的瑩瑩綠光細細看著自己的手，“這就是你說的出路，墨良？”
墨良用劍柄敲擊著四處的石壁，並沒有回答她的提問。
“瓊兒，你餓嗎？我好餓，我們已經好久都沒有進食過了。”紅豆扯了蘇瓊的衣服，小聲的說道。但縱使再如何小聲，再這黑暗的可以說是寂靜的石洞中，還是讓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綠婉相信這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先是沒有水，就算現在有了水，沒有一點食物，他們在這四麵石壁之中又還能支持多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還是一天？
就算是一天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死在這裏？自己夫君的性格自己如何不知，偌大的石洞怎麽會一處機關都不設？隻有一種可能——死路，隻有死路才會一點關卡都不設，因為死人是不需要防的。難道現在折返回去？麵臨無數次的選擇，然後是無數次的失望，身體上已經無法承受不論，心理上的絕望才真正是無藥可救……
偌大的石壁，看不出一點破綻，這，這根本就是完璧嘛。“良哥哥，你看，這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蘇瓊在一邊摸索了半天，平靜下心跳後倒真的開始觀察起這冰冷的石牆起來，摸到壁正中的一塊微微凹下的圖案，叫道。
墨良走過來，抽出火折子，對著蘇瓊說的地方照去，竟然真的有一處淺淺地凹痕，自己隻注意細微之處，倒忽略了最顯眼的地方，這設計還真是巧妙，刻在人眼前卻偏偏又是最容易忽視的地方。這圖案是一塊太極八卦的形狀，十分的小，小小的八卦圖被濃縮到隻有孩童巴掌大，卻也刻工精良。
太極本無法，動即是法。
動？又該如何動？墨良閉目凝神，半晌後突然開口道：“瓊兒，取水來。”蘇瓊聞聲，立刻捧了水來，墨良抓住蘇瓊的手，抖落其中的水，將蘇瓊的手掌整個覆蓋到八卦圖上，圖沾了水周圍出現了細小的紋路。蘇瓊瞧著好像是墨良那日寫的花藤圖案，隱約又有些不同，具體哪裏不同就說不出了。
墨良盯著牆壁瞧了許久，眉眼越蹙越深又再漸漸舒展開來，用劍鞘擊打八卦圖，隻覺圖案似乎有了鬆動，連帶著著周圍的石壁也剝落開來，露出下麵細小的方格。東一、西三、東二、西一……開始還未覺察出，後來才逐漸感覺到，這似乎是方才他們走過的每一處洞口的方位，單是選擇沒一處走法已是不易，現在竟然能完全記住剛才所走的路，縱是一起生活過七年的蘇瓊，此時心裏也冒出這樣的想法：他是正常人嗎？
一排一排的格子按下去之後，用劍鞘按下最後一處在往右邊緩緩移動，周圍卻並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般出現什麽路，就連一小塊石頭都沒有掉落下來。最讓人絕望的是什麽，不是完全不給你機會，而是無數次的轉角之後，發現前麵路似乎並沒有什麽改變，隻是多證明一次“這是無用的”而已。
墨良眉心緊蹙，這不可能，師傅教墨宸的和自己的雖有所不同，但完全不給回旋的餘地這絕對不是師傅的作風。“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老頭子白胡須微顫，一雙笑眼被白眉毛遮住的樣子出現在眼前。
“綠婉，退回來。”原來從剛才開始，綠婉就一直跪在水渠邊，看著自己的倒影沒有挪動一步，她或許真的是想死在這個洞中也好，自己一個人活著太寂寞了。
綠婉聞聲，緩緩的退到和墨良他們一條線上，隻見水渠對麵的石壁，緩緩升起，另一個世界展現在眼前。
蘇瓊邁步跨過水渠，眼前出現一個更加明亮的世界，但是這裏的明亮也不是陽光的明亮，而是更多夜明珠所發出的光芒，綠瑩瑩的光芒。再往前，蘇瓊不敢睜眼看了，前麵竟然擺著一個透明的棺材，遠遠的散發出冷冷的氣息，空氣中彌漫著最初的奇異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