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設計

  昭雲歸看著蘇絮滿麵的狡黠笑意,心裏不覺滿上了絲絲森冷。他下意識的像蘇絮問道:“那蘇嬪該如何?”


  蘇絮側眼打量著昭雲歸,漫不經心的搖著手裏的扇子,全然不在意道:“她?死胎,或者幹脆換個狸貓給她。”


  昭雲歸越發覺著難以置信,怔怔問蘇絮道:“夫人當真要這樣對自己的親妹妹?”


  蘇絮看著昭雲歸,眼神裏閃過一瞬厭惡之色,“怎麽?”


  昭雲歸強壓著心頭的怒火,極快的將銀針收進藥箱裏,道:“將心比心,夫人又何必要拆散他們母子?”


  蘇絮不屑的笑起,“拆散?若非我暗地裏保著,你當蘇沅當真能平平安安的生下這一胎嗎?”


  昭雲歸曉得蘇絮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當即收了收緊蹙的眉峰,讓自己盡量看起來溫和一些。“你這樣做,就不怕自己往後後悔嗎?”


  蘇絮眼神冷漠,“不這樣做,由著她生下孩子。爬到本宮的頭上作威作福,本宮才是真真要後悔!”


  昭雲歸曉得蘇沅母子從前對蘇絮坐的那些事兒,當即抿唇,靜默半晌,才低低道:“微臣自然沒有立場請夫人原諒蘇嬪,可蘇嬪到底與夫人是一家人。夫人何必,何必趕盡殺絕?”


  蘇絮側眼睨著昭雲歸,笑容凝固在臉上,“趕盡殺絕?是她們母子對我趕盡殺絕才是,如今我由著曲氏住在蘇府,留著蘇沅在宮裏苟延殘喘,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她說著,冷冰冰的挑眉,眼神極是尖銳,一轉不轉的盯著昭雲歸反問道:“怎麽?昭大人莫不是心疼了吧?”


  昭雲歸被蘇絮度的一時無話,麵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不痛快。他揮袖轉身,道:“夫人打著什麽主意微臣自是不好過問,不過微臣也有不參與的自由。”


  蘇絮因著昭雲歸這樣冷漠的態度,心裏忽的竄上一股無名火,她聲音怨毒,恨恨道:“是誰害我失了孩子,昭大人,你若是現在不忍心,當初又何必把本宮從長揚宮裏推出來。”


  昭雲歸聽見這樣的話,就仿佛被人在心裏狠狠的剜了一刀似的。心裏生疼生疼的喘不過氣,他卻仍舊強自鎮定的回頭,看著蘇絮,一字一句定定的問道:“這幾年夫人似乎總樂意與微臣說這樣的話,微臣並非不願意幫助夫人,微臣,隻是……”他說話間,深看了蘇絮一眼,艱難的開口,“我隻是不想你後悔。”


  蘇絮搖著扇子的手一滯,匆匆低下頭再不看他。兩人這樣無聲了半晌,才聽蘇絮聲音極沉道:“隻這一次,你我便互不相欠。”蘇絮話說出口,心裏便咯噔一聲,撕扯的生疼,“你,你再不必管我,別跟著我誤了自己。”


  昭雲歸聽見蘇絮這話,賭氣似的甩袖匆匆出門。隻扔下一句話,道:“既是夫人這樣說,微臣感激不盡。”


  蘇絮看著昭雲歸離開的背影,自己一人無力的靠在軟榻塞著粟米的墊子裏。手裏的扇子跌在地上,“嘭——”的一聲響。仿佛是撞在了心上,碎的七零八落。


  第二日晌午過後,蘇絮頭一次踏入了蘇沅的寢所,重華宮,傾塵閣。蘇沅已經有孕七個月,肚子鼓鼓的挺著。她這一胎養的極好,肚子瞧著便比常人大了許多。禦醫怕她臨盆的時候艱難,便叮囑她每日多走動。蘇絮踏進院門的時候,蘇沅正撐著腰身在院子裏來回的散步。


  她回身瞧見蘇絮站在院門口,毫不在意的將視線挪開,不僅沒上前給蘇絮行禮,連腳步也沒有半刻的緩歇。


  蘇絮允自進門,扶著白檀的手在院中的撲著鵝絨墊子的石墩子上坐下。縱然蘇沅膽大,可旁的宮人倒是並不敢無視蘇絮,都紛紛行禮,有忙不迭的準備茶點一類的吃食。


  給蘇沅準備點心的曲寶瑗在裏麵瞧著那些人忙不迭的準備,立時便跟出來瞧瞧是誰過來了。看見蘇絮,便跟烏眼雞似的,咬牙切齒的等著那些準備差點的太監、宮女,啐了一口道:“有什麽可忙進忙出的?不好好照顧著小主,搭理那些不相幹的人做什麽?”


  太監被曲寶瑗這樣一吼,當即也有些不敢行動。蘇絮波瀾不驚的坐在原地,打量著一邊背對著自己走的不亦樂乎的蘇沅。


  曲寶瑗瞧著蘇絮不敢說話,便在心裏以為蘇絮是忌憚著蘇沅的肚子。越發猖狂起來,指著跟蘇沅身前的小宮女道:“作死的東西,橫在小主麵前做什麽?惹得小主身子不是,你可擔得起嗎?”她說話間,便不住的向蘇絮這邊來瞟。蘇絮仍舊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一言不發。“成日裏頂著個妖精似的臉,也不曉得自己是個什麽下作的賤坯子。半點兒眼見也沒有。”


  蘇絮眉心微微一動,也不看曲寶瑗,而是抬首對白檀極輕的問道:“後宮規矩,宮女不得多舌,逞口舌之能的,如何處置?”


  白檀恭恭敬敬的向她回道:“逞口舌之能的,輕則打板子,重則逐出宮門。”


  蘇絮唇角一挑,冷冰冰開口,“把曲寶瑗給我拖出去打死,讓六宮的人都瞧瞧。平日不好好當自己的差事,逞口舌之能的人是個什麽下場。”


  聽見蘇絮這話,蘇沅與曲寶瑗立時回身,齊齊的看著蘇絮,道:“憑什麽?”


  蘇絮也不答蘇沅的話,而是斜睨著曲寶瑗,慢悠悠道:“憑什麽?就憑本宮是協理六宮的嬪妃。”


  曲寶瑗也不去哀求蘇絮,而是拉著蘇沅,哭訴道:“小主,奴婢可是您的屋裏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呢!”


  蘇沅也氣的牙根兒發癢,緊緊攥著拳頭,怒聲說道:“縱然端敏夫人協理六宮,有天大的權利,可寶瑗是嬪妾的宮人,做的再錯,也是由嬪妾約束管教。”


  蘇絮也不聽蘇沅說話,對著站在一邊的小康子不耐的開口,“還等什麽呢?拖下去亂棍打死,也讓後宮眾人瞧瞧。”小康子立時喏喏的應了,連忙去拽曲寶瑗。曲寶瑗“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她當即跪地緊緊的攥著蘇沅的裙角,蘇沅嘴唇微微動了動,到底沒忍住,強硬道:“你如今有孕,哪兒還有那麽多的精氣神兒。不過是一個宮女,管起來會有多費力?”


  蘇沅渾身打著顫,怒氣衝衝的快走兩步,進前指著蘇絮的鼻子道:“蘇絮,你別欺人太甚!放了她。”


  蘇絮渾不在意的回頭一笑,也不開口去攔小康子。曲寶瑗便被連拖帶拽的往外麵拉,蘇沅一壁要向蘇絮求情,一壁又想去拉著曲寶瑗。她兩下極是矛盾,左右都顧不上。蘇絮不等她多說,冷冷一笑,“你自己的孩子如今都快保不住了,還能替別人操心!”


  蘇沅一聽蘇絮這話,當即眉心劇烈的抽動,臉上充滿了防備懼怕的神色,“你說什麽?我的孩子怎麽就保不住了!”她說著,立時護住自己的肚子,“蘇絮,你終於坐不住了,要對我下手了嗎?這樣光天化日,我倒是看看你如何能敢?”


  蘇絮譏誚的笑起,“嗬,我要害你的孩子做什麽?”兩人說話間,禦藥房送安胎藥的宮人也到了。蘇絮看著被盛在托盤裏的東西,撫掌一笑:“讓伺候你的禦醫一看便知,這安胎放的是什麽東西。”


  蘇沅聽著蘇絮的話,麵上極是驚懼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回不過神,實在不相信蘇絮說這安胎藥裏有東西是真的。蘇絮也不等她想明白,又是莞爾一笑,“不過也未必能查出來,若非那禦醫有問題,如何能讓你的安胎藥混進去髒東西。”


  蘇沅眼睛一轉不轉的看著蘇絮,不複方才那般篤定,將信將疑道:“你憑什麽這樣說?”


  蘇絮微微牽唇,神情帶著幾許真摯,“本宮的宮人親眼瞧見了,你若是不信,就讓禦醫院的禦醫都來驗驗。”


  蘇沅訥訥反問道:“蘇絮,你又打什麽樣的主意?”


  蘇絮掃了她一眼,極是慵懶的起身,混不在意的開口道:“打主意?若當真是在心裏存著什麽,何必還告訴你這些。任由你那孩子沒了,本宮倒是也省心了!”


  蘇沅難能輕易相信蘇絮的話,可也深覺蘇絮這話在理。她口氣不覺軟了下來,“為什麽?”


  蘇絮表情盡管充滿了厭惡,那言語卻是透著十足的關切與無奈,道:“你若不姓蘇,本宮何必管你的死活?由著你自生自滅也就罷了!”蘇絮說著,越發數落起蘇沅,“你心裏想著別人能拉著你幫著你一把,可那些人哪個不是利用你的。到這樣的關竅,到底還是自家的姐妹,還連著血脈。你糊塗也就罷了,我卻不想白白葬送了你肚子裏的那個!”


  如此,蘇沅才信了蘇絮大半。


  待蘇絮從重華宮返回長樂宮時,看著要落下去的夕陽,蘇絮不覺極是小聲與白檀道:“無論如何,都要留著蘇沅一條命。”


  白檀一愣,回過神,才忙不迭的向蘇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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