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簡嬪

  蘇絮聽著二人的談話,心頭微微一動,嘴角不覺含了清淡笑意。她仍舊不動聲色的側耳聽著,那一邊並沒有要離開的聲音,仍舊是兩個在竊竊私語,“都從她宮裏搜出紅花了,還能有旁人嗎?”


  “搜出紅花能做什麽數,許是有人偷偷藏進了她宮裏也未可知!”這聲音裏滿是自信。


  “依姐姐看,敏妃小產會是誰動的手腳?”


  那宮妃嗤笑一聲,道:“誰動的手腳?我瞧著必定是熹昭儀!那……”這聲音漸漸遠去也聽不大清楚了,蘇絮站起身順著抱廈一邊兒的窗口往外麵瞧過去。滿天滿地的白雪覆蓋在啟曌城的禦花園中。倒是也沒瞧見是誰在那邊竊竊私語。


  春如陪在蘇絮的身邊,小聲稟道:“奴婢聽著仿佛是高貴人與關順儀的聲音。”


  蘇絮關了窗子,抿唇恬淡的笑起道:“閑時湊在一起說說這樣的話也算是消磨辰光了,到底是鎮日無聊的人。不過關氏一向得榮妃的喜歡,想是今日能說出這樣的話,必定也是榮妃心裏想的。”


  春如點頭應了一聲,道:“這一連好幾個月榮妃與熹昭儀都是針鋒相對,那次隻怕榮妃一心想著除去熹昭儀,如今計劃落空,跟自己的宮裏人抱怨多說兩句也實在是有的。”


  蘇絮旋身坐回到椅子上,閉目,摸著小指上護甲鑲著的鴿血寶石,沉吟道:“既是榮妃有這個性質,便往外麵傳一傳,三人成虎,總要讓皇上心裏猶疑起來才好!”春如低低的道了聲是,便見蘇絮整了雙眸,若有所思的開口問道:“她們方才提到的唐如寶,可是十二年入宮待選的那個唐秀女?”


  春如答道:“是,後來嫁進了淮安王府。”


  蘇絮略一蹙眉,看著她好奇道:“方才聽著她二人的口氣,仿佛那唐氏出了什麽差池似的。讓人出宮去打聽打聽,是怎麽一回事兒?”


  春如忙應下,極快的下去照著蘇絮的吩咐辦事。等到了晚上,春如才得了信兒來回稟蘇絮。


  彼時蘇絮正在合歡殿的偏殿哄著霍延泓歇下,春如恭恭敬敬的站在殿外,一直等著蘇絮從裏麵出來。


  “有消息了?”蘇絮攏著披帛出了偏殿往正殿去。


  春如扶著蘇絮的手臂,回道:“倒也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兒,如今都鬧得滿城皆知了。”


  蘇絮緩步踏入合歡殿的內殿,慢悠悠的往貴妃榻邊兒上去。“滿城皆知?”


  春如道:“那唐氏也不曉得是個有福的還是個無福的,剛進府,便有了身孕。可今年二月的時誕下一個死胎,是個男孩兒。前兩日那唐氏瘋瘋癲癲的從淮安王府跑了出來,赤腳披發在王府門前的大街上跑了好久呢,還能不鬧得滿城皆知。”


  蘇絮不覺淡淡哂笑道:“鬧出了這樣沒臉的事兒,淮安王怎麽處置的?”


  春如搖頭道:“人都瘋魔了還能怎麽處置,打發了照顧唐氏的人,又斥責了姚妃一通便也算完了。聽說如今所在王府的偏院兒裏,任她自生自滅呢!”


  蘇絮輕輕挑起唇角,疑問道:“若是如此,唐忠沒出麵說什麽嗎?依著唐氏那性子,在家裏必定是被嬌寵慣了的、”


  “到底也是嫁出去的女兒,何況又是嫁去了王府,倒是沒見唐大人有什麽不樂。”


  蘇絮隻把這話當做了個笑話去聽,也沒大往心裏去。相較之下,她倒是更在意前事重提,榮妃會有什麽動作。


  在啟曌城裏,所有人的生活都逃不開消息。蘇絮讓人傳出去自己小產與姚木槿有關的話才有了點毛頭,不過三日的功夫,那傳言便如一夜春風吹出的野草一樣,來勢洶洶的傳播開來。


  這日一早,天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今年冬天的雪一場接著一場,蘇絮與江沁瀾前兩日便約好了去瞧瞧齊相宜,縱然雪下的大,兩人也都各自去了清心殿。


  蘇絮從儀轎上下來,往清心殿去的功夫,肩上便落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蘇絮邁著門檻進去,瞧見楊瀅黛鼻尖兒、眼圈兒通紅的往殿外走。她腳步匆匆,險些撞在蘇絮的身上。瞧見蘇絮攏著手進門,她麵上一怔,愣了愣才想起來要給蘇絮行禮問安,“敏妃娘娘萬福金安。”


  蘇絮打量著她有些閃躲的眼神,清淡一笑,抬了抬手曼聲道:“還下著雪呢,簡嬪要往哪兒去?”


  楊瀅黛麵上怯怯的抬眼看著蘇絮,咬唇,滿麵的欲言又止,“沒,臣妾沒想去哪兒,不過出去走走。”


  蘇絮見她不願表露,自然也不深問,“既是要往外麵去,天冷便多穿些。”


  簡嬪垂首,艱難的向蘇絮道:“謝謝娘娘關懷,嬪妾告退。”


  蘇絮一壁往前走,一壁回首去看簡嬪惶急的背影。“她一向沉穩,倒是什麽了得的事兒能急成這個樣子。”


  白檀問道:“奴婢差人跟著看看?”


  蘇絮輕輕搖頭,道:“何必特意跟著去看,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必定會往你耳朵裏鑽呢!”蘇絮說著邁進了回廊,她將大氅上雪白的貂絨帽子脫掉,順手拍了拍肩膀上的浮雪。進了大殿,蘇絮已經解下了大氅的帶子,轉身遞給了白檀。


  蘇絮進暖閣的時候,英妃正靠在羅漢榻上對著一株雲竹發愣。她神色清淡無波,讓人瞧著總有一種遠離紅塵的感覺。自打重瞳一事後,齊相宜的恩寵便大不如前,霍景嵩不常來,她對霍景嵩的態度也是冷冷的。連敷衍也懶得敷衍,這樣的態度自然讓皇帝惱怒不已。自此,英妃算是徹徹底底的失寵,若不是還有蘇絮與江沁瀾兩人照看著,隻怕她的日子也要慘淡下來了。


  蘇絮讓人拎了一籃子銀炭過來,進門的時候便讓順手放在了爐子旁邊。


  齊相宜瞧著蘇絮進門,也不行動,眼神懶懶的掃向她,慢悠悠道:“從前我往長揚宮送的炭火如今竟都回來了。”


  蘇絮大為不愉,道:“我巴望著一輩子也別還給你才好!”她說著,不覺敘敘道:“姐姐,你總這樣下去到底不是個辦法……”


  這小半年來,齊相宜約摸著聽了這句話數百回,如今全然已經沒了什麽感覺。她起身,拿著羅漢床旁邊的火鉗子,支著身子往前探了探,蓄上了幾個炭塊兒進去。“我倒是覺著沒什麽不好的,左右正不正聖寵,他不在意你,便是永遠不在意你!我與妹妹不同,何況,”她說著,吃吃一笑道:“何況,我現在不稀罕了。”


  蘇絮抿一抿唇,知道齊相宜如今不大喜歡聽人提起霍景嵩,立時轉了話頭兒道:“我讓人傳了流言,不過三日的功夫,姚木槿謀害皇嗣的事兒便甚囂塵上了。等她查下去,咱們再推到梁氏的身上。”


  齊相宜聞言,眼眸立時眯了起來,看著蘇絮,極是認真道:“絮兒,我如今當真是瞧出來了。不要輕易放過對你有威脅的人,最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了。”齊相宜這番話落,江沁瀾正好打簾子進門。對著二人行了禮,溫然向著蘇絮道:“你倒是來得早。”


  蘇絮往旁邊側了側身子,讓了半邊出來,“這雪也不曉得什麽時候停,我就早早的就出來了。”


  江沁瀾欠身坐下,眼角橫著笑意打量了齊相宜一番,道:“英妃今天瞧著氣色好了不少。”


  齊相宜勉強挑了挑嘴角,“昨日、今日都是一樣的。”她說著,便盡量讓自己瞧著輕鬆,平淡,“怎麽沒帶大皇子過來。”


  江沁瀾眉目間是抑製不住的溫暖笑意道:“天冷,我出來的時候在屋子裏習字呢,才不過教了兩日,現在便能寫自己的名字了。”


  齊相宜在一旁聽著,眼神縱然有些暗淡,卻還是接言道:“眼瞧著大皇子就到了學齡,倒是該請師傅了。”


  蘇絮啜了口茶,允自握著茶盞暖手,“延泓也是該入書房學習的時候了,不過現下越發淘氣了,到不似大皇子那般安靜,我也正想著,拖一年,還是早些進學好。”


  江沁瀾道:“自然是早點進學好,有了師傅約束著,你也能省心不少呢!”


  蘇絮想著江沁瀾這話,頷首道:“等過了冬日,開春之後便回了皇上,準備起來吧。伴讀的人選也該細細想想了。”


  齊相宜在一旁瞧著二人慈母的樣子,心裏忍不住一陣酸澀難過,她勉強壓抑著難過的情緒,垂睫也不言語。


  江沁瀾平日心思最是細致敏感,見齊相宜不說話,立時睇了眼色給蘇絮。蘇絮會意的岔了話頭道:“方才進門的時候,瞧見簡嬪眼睛發紅急急的往外去,仿佛哭了似的,也不曉得是出了什麽事兒。”


  聞聽蘇絮此言,齊相宜極是驚訝道:“她平日裏清清淡淡的,也算是個大喇喇的性子,哪兒至於急的失了儀?”齊相宜話音未落,便見香茹進了門,向她通稟道:“娘娘,簡嬪身邊的宮人在外麵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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