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施威

  “嬪妾不知道。”杜雲瑜的口吻極是堅定有力,說的榮妃越發火氣上湧。蘇絮便是這個時候進的正殿,內監唱道:“敏昭儀到。”


  榮妃倏地抬頭,看見蘇絮直愣愣的進來,連一聲通傳也沒有,臉上越發掛不住。勉強一笑,陰陽怪氣的看著在殿下請安的蘇絮,也不叫起,略略牽動著唇角道:“敏昭儀來了怎麽也不讓人事先通報一聲?”


  蘇絮極是恭敬規矩的福身,抬頭笑吟吟道:“聽見娘娘在殿裏動了氣,才沒叫人通傳就進來了。倒是不曉得杜良媛是出了什麽樣的錯漏,惹榮妃娘娘發了這麽大的火?”


  榮妃對著蘇絮略一擺手,免了她的禮,又叫人賜坐。蘇絮盈盈起身,挪動玉步極悠閑的告坐。榮妃勉強收斂著不悅的神色,盡量客氣道:“她倒不是惹了本宮,”榮妃說著斜睨了身邊的墜兒一眼,立時命人將托盤遞了上去。“這簪子是在浮香園外麵尋著的,正是杜良媛所有。想是杜良媛當時走的急,不小心掉了。宮妃裝神弄鬼,心懷鬼胎是個什麽罪責,昭儀妹妹最清楚不過了!”


  蘇絮挑眉睨著榮妃,極有威勢,卻也讓她挑不出半分的錯漏與不敬,“若當真是這樣大的罪責,榮妃娘娘實在應該先告知英妃與臣妾等人,若是皇上問起,隻怕要怪責臣妾懶怠了。”


  榮妃聞言,麵上立時有些訕訕的不自在,她敷衍一笑,瞳仁兒不住的轉著,極快的想了一想,忙回答她道:“也是本宮實在沒問出來什麽,原本是要與英妃還有寧淑儀、和妹妹知會的,倒是沒想到妹妹先到了!”


  蘇絮心中冷然一笑,麵上卻是微動聲色,依舊如常的溫和,“原本是要來賀一賀榮妃娘娘晉封之喜,”她說著睇了白檀一眼,白檀立時靜謐的上前兩步,拱手將禮單送了上去。蘇絮垂眸,清淡的複言道:“卻不想正好瞧見了,倒也是臣妾來的不巧了。”


  榮妃僵然笑著,連連擺手道:“哪兒有的事兒。”她說著,轉頭吩咐殿下的宮人道:“去與英妃、寧淑儀知會一聲,就說連日裝神弄鬼,假扮如嬪的人扣在了櫟陽宮,請兩位挪步一同商議商議要如何處置。”


  蘇絮垂首抿了一口茗茶,聽著榮妃的話音入耳,叮的一聲放下了茶盞上的蓋子,撂下杯盞。抬手用絹子拭了拭唇角道:“姐姐不是還沒問出什麽來麽,如今就落實罪名了?”蘇絮說著也不給榮妃插話的機會,立時轉首麵對著杜雲瑜道:“池陽宮也是挨著浮香園的,這一天裏杜良媛也總免不了要來回個兩三趟。許是不小心落下的呢,單憑一個簪子,實在也不能落實了罪名!”


  杜雲瑜麵上一怔,立時明白了蘇絮話中的用意。她迅速的的頭,向著榮妃道:“嬪妾這兩日委實有經過浮香園,那簪子是什麽時候掉下去的嬪妾也不曉得。榮妃娘娘拿著那簪子便說是嬪妾裝神弄鬼,嬪妾實在是冤枉的!”


  蘇絮來的突然,本身就讓榮妃心裏有氣。她聽見杜雲瑜的狡辯,立刻冷笑著,厲聲道:“冤枉?你就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便能瞞天過海嗎?”榮妃說著,揚聲道:“去給本宮搜杜良媛的寢所,裝神弄鬼總要有個行頭,本宮就不信,尋不出來什麽錯漏。”


  “搜宮不大好吧?”蘇絮一聽榮妃要派人搜查,便忍不住的懸心,當即出言阻攔道。


  榮妃盡管對著蘇絮客氣的一笑,可語調裏滿是威嚴道:“怎麽不好?若是沒有,便怪本宮錯怪了她,倒是也能洗清杜妹妹的嫌疑。可若是有,卻也不容她狡辯。”


  杜雲瑜麵上極是屈辱的咬唇,一字一句道:“若是沒有,娘娘也要給嬪妾一個交代!”


  榮妃冷眼看著杜雲瑜,滿麵的可笑之色,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交代?本宮自信,到時候你得好好給本宮一個交代才是!”


  杜雲瑜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蒼白,眼眸轉了幾轉,緊緊的抿唇不語。蘇絮瞧見她神色有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覺脫口攔到:“杜雲瑜自身清白倒是不打緊,不過我卻為榮妃娘娘可惜。這才協理六宮第二日,便鬧出了這樣大的事兒。若是杜良媛當真裝神弄鬼,倒是娘娘英明,自是要受皇上重賞。可若是沒查出來,又錯怪了好人呢?隻怕這協理六宮之權……”


  榮妃半分的猶豫也沒有,高聲道:“立時去搜宮,一絲一毫都不要放過。”蘇絮瞧見榮妃這般篤定的神色,實在想不通其中的緣由。她心裏徒然一懸,想著榮妃這樣雷霆之勢,隻怕對杜氏裝神弄鬼一事早就是心知肚明。她並不疑惑,她能瞧出來的事兒,未必榮妃會懵懂無知。


  蘇絮正思索間,便聽見殿外遞聲進門道:“英妃娘娘到,寧淑儀到。”蘇絮立時起身,與各人見了禮。英妃麵上淡淡的與榮妃見了平禮,側首看了杜雲瑜一眼,似笑非笑的開口道:“榮妃自己一個人便能落定的事兒,何必請本宮與寧淑儀過來呢。左右都已經是定了罪的,依著宮規處置便是了。”


  江沁瀾在身後輕輕拽了拽榮妃的袖子,極是正式規矩的開口道:“既是榮妃尋臣妾與英妃娘娘、敏昭儀過來,那必定已經有了證據。咱們心裏倒是糊塗的很,便請榮妃娘娘與臣妾說明了。”


  榮妃微微牽動唇角,把方才蘇絮進門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又從新與英妃、江沁瀾兩人說了一遍。末了,補充道:“本宮已經讓人去搜宮了,一會兒便會有個結果。”


  英妃嗤的一聲,哂笑道:“罪名都定了,才想著去尋證據。倒是讓本宮糊塗了,是因為證據定的罪名,還是因為定了罪名,必定要有個證據才是啊?”


  榮妃麵色極是難看的睨著英妃,不悅道:“英妃的意思,難不成本宮身為妃位,要汙蔑她一個小小的良媛不成?”


  齊相宜立時重複她的話道:“是呀,難不成榮妃身為妃位,要為難一個小小的良媛嗎?”蘇絮聽著齊相宜這話,立時看向杜雲瑜,眼見她從方才榮妃說搜宮開始,就神色萎頓。這一刻齊相宜咄咄逼人的幫她說話,她也沒個回應。蘇絮心裏知道不好,杜氏如何也是留不得的了!

  不多時,前去搜宮的宮人便將杜雲瑜宮裏的寶藍衣衫、雞血、宋氏的繡花鞋和紅綾一類的都搜了出來,期間又有溫汐的宮人來辨認,一眼便瞧出了自己昨天看見的衣服是這件寶藍衣衫。榮妃麵上極是得意的看著杜雲瑜,道:“杜良媛是等著本宮說,還是自己交代清楚。又或者,杜良媛又要當著英妃、敏昭儀和寧淑儀的麵叫冤不成?”


  杜雲瑜絕望的擺首,癱軟在地,“嬪妾無從抵賴,承認便是。這些日子裝神弄鬼的人就是嬪妾,”她說著,麵上盡是不甘之色,怨恨道:“老天爺不能報複作惡之人,嬪妾便要提醒提醒她們。憑什麽害人的,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能進封。冤死的人,連個祭禮都不能有!”


  榮妃冷冷含笑道:“那你也不該害旁人性命!”


  杜雲瑜麵無表情的盯著榮妃,“便由著她們害人性命嗎?”


  榮妃也不與英妃、蘇絮和江沁瀾三人商量,直接擺首道:“回稟皇上,明日午時賜三尺白綾。”


  蘇絮並未多想,立時開口道:“不能賜死。”


  榮妃看著蘇絮,麵上噙著極為清淡的笑意,挑眉反問道:“人證物證俱在,難不成敏昭儀又要說本宮沒有足夠的憑證嗎?”蘇絮被她問的一僵,到底也無計可施,論情論理,榮妃這樣的處置都沒有太大的錯漏。蘇絮與英妃、江沁瀾相視一眼,瞧見江沁瀾細不可查的對著自己搖首。


  “既然榮妃早有主意,臣妾禮也送到,該看的也看完了,便不留了,先回去了。”她說著,也不等榮妃開口,旋身極快的出了大殿。江沁瀾與齊相宜兩人,亦隨著蘇絮出了長樂宮。期間三人難免要對榮妃此舉議論一番,自不必提。左右在三人心裏,榮妃已然是心懷不軌。


  杜雲瑜自入宮之後便是恩寵了了,連溫汐之流也比不上。出了這樣的事兒,皇帝半分的猶豫也沒有,全憑榮妃等人做主。第二日午時,便被賜了三尺白綾。蘇絮不覺在心底泛起一層涼薄之感,人也越發無力起來。


  榮妃忽然得勢,竟也與蘇絮、英妃等人勢均力敵起來。一時間後宮陷入到了一種奇怪的平衡中,接連兩位新入宮後妃的死亡,讓上元十二年入宮的人越發小心翼翼起來。私底下明爭暗鬥自不必提,卻到底也沒有發生過多了不得的大事兒。


  前朝朋黨之爭越演越烈,霍景嵩整日煩悶忙碌,放在後宮的時間少了許多。


  直到上元十三年的初夏之前,蘇絮的日子還算過的順遂,平淡無波。隻有一樁事兒讓她煩躁不已,便是派出去了結姚木槿的人,一次都沒有成功過。不僅姚木槿自身無事,連孩子也安然無恙。眼瞧著姚木槿便會平安誕下孩子,四妃空留出的位置,她便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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