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查證

  霍景嵩瞧著溫汐怯怯的不敢言語的樣子,挑眉,揚了聲問道:“怎麽不回敏昭儀的話?”


  溫汐迅速的垂首,轉頭看向了宋清荷。眼神是既是無助,又是惶恐。在場的眾人此刻的主意都落在了溫汐的身上,見她回頭去瞧宋清荷,眾人自是也忍不住紛紛看向她。


  宋清荷麵上是莫名的焦灼,雙眉緊蹙向溫汐道:“妹妹照實說就是了,看我做什麽?”


  溫汐下意識不住的眨著眼睛,回首沉吟良久,方開口道:“那,那純陽木是慎貴人送給如嬪小主的。昨晚上嬪妾與慎貴人在紫薇苑裏散步,正好瞧見了三清觀的道士。問了幾句才知道宋姐姐照水盆照出了問題。咱們兩個這才過去瞧了瞧,嬪妾送了供奉佛前的珠鏈,慎貴人送的就是那木劍腰佩。慎貴人說那是純陽木的,讓宋姐姐務必收著。”


  慎貴人聽見溫汐這番話,便是發了瘋一般,立時往溫汐那邊撲過去,厲聲質問道:“宋清荷給了你什麽好處,你為什麽要冤枉我!”溫汐被嚇得驚叫一聲,便如受了驚的小鹿,眼神閃躲的往一邊躲。當著皇帝與太後的麵兒,自不能容人撒野。梁玉漱剛走了兩步,便被宮人四下攔住了。


  太後瞧見這樣的場景,如何能不氣,“嘭”的一聲,手掌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怒聲嗬道:“要做什麽,當著皇帝與哀家的麵殺人滅口嗎?”


  慎貴人聞言,這才恢複了半分理智,哭天搶地的跪伏下去,道:“皇上、太後明鑒!嬪妾沒有,那腰佩不是嬪妾的,並不是嬪妾的啊!”慎貴人話音剛落,跪在她身後的宮人,也忍不住膝行著上前,向皇帝與太後哭訴道:“皇上明鑒,太後明鑒啊。那東西並不是我們小主的。昨晚,也是溫才人莫名的出現,尋我們家小主去的宣曲宮。慎貴人冤枉啊!”


  宋清荷滿麵厭惡的盯著慎貴人與那宮女一眼,啐了一口道:“你自然要向著你小主的。若是這樣說,我殿裏的好幾雙眼睛也是親眼瞧見慎貴人將那東西給了我。”


  慎貴人被氣得全身直打哆嗦,扭臉兒與霍景嵩哭道:“請皇上相信嬪妾啊,嬪妾是被人誣陷的,是別人冤枉的。”


  霍景嵩被她哭的心煩不已,麵上卻仍舊是冷冰冰的樣子,睨向溫汐道:“還有旁的證據沒有?”


  溫汐方才被嚇得不輕,這會兒霍景嵩忽然開口,她身子一顫,抬頭看著皇帝,又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慎貴人與如嬪兩個,連連擺首,帶著哭聲道:“嬪妾沒有旁的證據,嬪妾昨晚確實親眼見著是慎貴人將那腰佩送給的如嬪。”她說著,緊緊壓低了頭,禁不住小聲的啜泣起來。


  蘇絮看著溫汐的神色,當即在心裏便是一陣說不出的怪異。隻覺著有些不對的地方,卻也實在說不出來。她並未開口,冷眼瞧著殿下三人,真切的神色。這時間旁人也都沒敢說話,倒是一向心直口快的文嬪忽然出言向道:“好好的溫才人哭什麽?又不是你犯了錯!”


  方才溫汐為了避開慎貴人,幾乎整個人都是靠在了宋清荷的身邊。聽見文嬪這樣開口,溫汐擺首止不住的哭著。哽咽的說不出話。


  宋清荷安慰的拍著溫汐的肩膀,又捋了捋她的背心,道:“溫妹妹一向膽小,方才慎貴人這般疾言厲色,自是嚇著了她。”她說著,越發軟聲,一壁安慰著溫汐,一壁側眼斜看著梁玉漱,“有皇上和太後在呢,她又敢把你怎麽樣?”


  霍景嵩十指發白,緊緊地捏著那霹靂木的腰佩在手上。冷言,一字一句的與慎貴人道:“朕問你,這東西到底是不是你的?”


  慎貴人又急又氣,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不是,並不是嬪妾的?”


  葉箏聽著這話,不覺淡淡哂笑著,懶懶的開了口,“是與不是的,慎貴人身邊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奴才,一屋子的人呢,總有人會曉得那腰佩。”


  慎貴人被幾個宮人攔著,與宋清荷、溫汐兩人隔開了。她強忍著哭意,勉強道:“嬪妾並不是傻得,若是當真想栽贓陷害如嬪使用厭勝之術,何必要將霹靂木做成腰佩讓她掛在身上那般明目張膽?嬪妾直接讓人瞧瞧放進宣曲宮又或是未央宮不就成了?皇上明鑒啊,臣妾不會傻得,送那腰佩給如嬪再由著她招搖過市,引旁人瞧見,惹火燒身!”


  霍景嵩遲疑片刻,攏了攏袖子,立即道:“帶梁氏下去,徹查此事。是與不是,總要有個說法再了結。”他語頓,掃視著下麵跪著的幾人,緩緩道:“如此,也才能讓人心服口服。”霍景嵩這話仿佛並不是針對哪個人說的。


  吳德全得了旨,立時讓禦前的內監將梁氏帶了下去。一行人走了好遠,還仍舊能聽見慎貴人哀戚的喊冤聲。一時都是默默無話,吳德全瞧著天色已晚,不禁大著膽子向霍景嵩詢問道:“皇上,到時候該放河燈了。還放不……”


  霍景嵩倏地起身,再不複方才的沉鬱神色,而是換了一副輕鬆表情。就仿佛剛剛的那一幕,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普渡積德的好事兒,自是要做的。”太後這會兒神色是冷冷淡淡的,霍景嵩見她不言不語的坐著,回身明朗一笑道:“朕扶太後過去。”


  太後垂眸,彈了彈衣襟這才起身。隨著霍景嵩往河邊去,“朝廷正是用人的時候,兩家也是皇上的肱骨重臣。若是慎貴人當真有罪,皇上也務必要往後拖一拖再責罰。”


  皇帝滿麵的笑意盎然,也不回身去看太後。目不斜視,極輕的開口,“太後請放心,朕心中有數。”


  太後嘴唇微微一挑,頓了腳步回身看向蘇絮。和顏悅色道:“敏昭儀一向得力,這件事兒就交給敏昭儀追查下去。”


  蘇絮抬眼看著霍景嵩麵上微微有些僵硬的神色,當即垂眸,規規矩矩的對著太後福身道:“太後娘娘謬讚了。今日都瞧著糊塗,臣妾隻怕應付不來呢!”


  霍景嵩適時開口道:“沒什麽應付不來的,還有吳德全、王均兩個幫著你。”


  蘇絮心裏一安,柔柔笑起,垂首道:“既是皇上與太後都這樣說,臣妾便領命了!”


  太後居高看著蘇絮發髻上簪著的刺眼珠花,挑了挑唇,轉頭直接往河岸邊兒上去。期間眾人放河燈的那些瑣碎事兒自不必提。


  不過三日的功夫,便問出了慎貴人的宮人,說那腰佩確實是慎貴人所有。至於旁的事兒,她們便都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曉的。蘇絮得了這個信兒,正好也是霍景嵩午歇該醒了的時候,她立時更衣去了乾清宮。


  蘇絮進承明殿的時候,霍景嵩卻仿佛並沒有休息過,仍舊是眉頭緊鎖的看著案上的折子。蘇絮曉得霍景嵩平日處理起政事,最厭煩的便是被擾著。她悄聲進門,將端著的點心、涼茶放在桌案上,並不心急的給霍景嵩呈上去。自己手托著腮,端看著他,便是一陣失神。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霍景嵩忽然“啪”的一聲合上了折子。滿麵煩擾的靠坐進了龍椅裏,這一抬眼,才瞧見蘇絮正坐在桌案旁邊的圈椅上。他這才鬆了眉心,道:“你幾時過來的?”


  蘇絮噗的一聲笑起來,朝著霍景嵩福了福,俏生生道:“方才是皇上自己宣臣妾進來的,這會兒竟全忘了。”


  霍景嵩不禁揚眉一笑,撫著額頭道:“倒是朕一時竟忘了。”


  蘇絮起身將食盒裏的碟子,特意做的玉露涼茶送到了霍景嵩的麵前。她目不斜視,看也不看桌子上的折子,隻朝著霍景嵩柔柔一笑道:“皇上專心政事的時候,自然全神貫注。隻是再煩擾的事兒,也要適時的歇一歇。”


  皇上拉住蘇絮的手,讓她繞道桌案的後麵來。七月流火,可下午的時候仍舊有燥熱之感。蘇絮順著霍景嵩的手,坐到了他的身邊。握著象牙骨出手升涼的紈扇,一壁為皇帝扇著扇子,一壁向她推了推那茶水道:“皇上用一點兒,裏麵放了杭菊和施恩玉露熬得,最是降火去燥的。”


  皇帝饒有興致的看著蘇絮伶俐的麵龐,撫掌笑道:“機靈的小東西,看一眼便曉得朕的是累還是氣、是怒還是火。朕再留著呢,隻怕久而久之,心裏的事兒也要被你看透了!”


  蘇絮撇了撇嘴,道:“臣妾哪有那個本事,更不敢揣測聖意。隻是臣妾對皇上用心,眼瞅著入秋,怕皇上秋燥。”


  皇帝不置可否的一笑,轉了話頭問道:“這個時候過來,可是霹靂木這件事兒有了結果?”


  蘇絮微微抿唇頷首,道:“是有了結果,臣妾拿不好主意,到底要怎麽處置,還得請皇上的旨。”


  霍景嵩聞聽蘇絮這話,不覺落目在方才扔出去的折子上。手指敲著桌案,轉眸看向蘇絮道:“你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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