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霹靂

  宋清荷忙忙點頭,指了指腕上挽著的古玉珠鏈,又指了指自己腰間垂下來的純陽木劍,笑吟吟道:“昨晚上溫才人與慎貴人送來的,嬪妾膽小,連夜便都帶上了。”


  眾人順著宋清荷的話看過去,齊相宜離著她近一些,掃看著她腰間垂下的木劍,心裏一陣說不出的怪異,離不開眼的問道:“這木劍我仿佛從前瞧見過似的。”


  宋清荷下意識的垂首去看腰間配著的木劍,想了半刻,含笑道:“許是這兩日慎貴人佩在身上,娘娘瞧見了,便也覺著眼熟。”


  英妃不置可否的一笑,也不再理會自己究竟見沒見過那物件兒。而是閑閑讚了梁玉漱一句道:“難得慎貴人這樣大方,肯把純陽木這樣辟邪的好物兒送給你!”


  宋清荷輕巧牽唇,沒有接著英妃的話說梁玉漱。而是轉了話頭,笑盈盈道:“方才過來的時候便聽見幾位娘娘笑的開懷,可是在說什麽喜事兒?”


  衛縈與宋清荷因為溫汐的關係,一向和睦融洽。見她忽然這樣問起,旁人沒有立時開口,衛縈怕宋清荷尷尬,便低笑著答道:“再說蘇家姑娘呢。”


  顧瓔含笑接口,向幾位後妃建議道:“往年放焰口時,法師向台下擲包子、水果。幾位娘娘、小主今年也去搶一搶。既有個節氣兒,也是圖個好意頭!”


  宋清荷糊裏糊塗的看向顧瓔,疑惑的開口詢問道:“怎麽來的好意頭?”


  顧瓔忙向她解釋道:“不過是傳說搶了包子、果子的,明年就會懷上孩子。”


  宋清荷蹙眉半信半疑的開口,“可做準麽?”


  英妃正喝了一口茶,方咽下去,聽見宋清荷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不過是個風俗傳言罷了。圖個好意頭,有誰會當真作準呢。”宋清荷聞言局促的隨著英妃一笑,滿懷心思的垂首抿了口茗茶,沒再多言什麽。


  到了傍晚祭祖畢,便是放焰口的時候。法師站在高台上,便往下撒起了包子、果子。年歲大一些的,都有些懶怠行動。倒是宋氏與幾位剛入宮的人頗為在意。蘇絮與江沁瀾、齊相宜三人站的最遠。法師往下拋東西的時候,她們幾個便上前兩步,象征性的接了接。


  宋清荷信以為真,便極是賣力的爭搶。她正向前快步走的功夫,忽然旁邊撞過來一個人,仿佛沒看見她似的。直把宋清荷撞得趔趄,直直的坐在了地上。宋清荷沒好氣的抬頭,便瞧見了是梁玉漱忽然竄了出來。她麵上忽然一拉,沉肅的看著慎貴人。


  “方才嬪妾一門心思都放在那果子、包子上了,實在是沒瞧見如嬪。”她說著,立即俯身去扶著送宋清荷站起來。


  宋清荷自是為她這樣謙恭的態度疑惑不止,可到底沒在她身上尋出旁的蛛絲馬跡。她被這一下撞得腰背吃痛,當即便被宮女送回了座位上。


  放焰口的時間並不算長,沒一會兒的功夫,聚集在焰口前麵空地的人群便也立刻散了。內監立時來空地上收拾東西,搬來搬去的好不混論。就在這時間,忽然有內監拾到了純陽木劍。因著上麵有一塊兒古樸的老玉,那太監便猜測那純陽木的劍必定哪位後妃的東西。他當即便要將那物件兒挨個去細問一問,正此時,便被從高台上下來的道士瞧見了那內監手裏的東西。


  道士的眼神一向狠辣,立即叫住了內監,極為仔細謹慎的問道,“這東西是哪位小主的?”


  內監沒反應過來,怔愣了半刻,慢聲慢氣的猶豫道:“奴才也不曉得。”


  皇帝原本正在陪皇太後說話,聽見法事洪亮的聲音,也瞧了過去。那道士將純陽木劍放在手裏,前前後後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這番舉動,越發引得霍景嵩在心裏奇怪不已。當即清了清嗓子,出言道:“怎麽,那木劍可有什麽旁的不妥?”


  皇帝開了口,一旁的諸位後妃便立時都注意過去。宋清荷這才瞧見那純陽木劍,當即起身,規規矩矩的笑起,朝著霍景嵩福了福,揚聲道:“那腰佩是嬪妾的。”


  皇帝微微頷首,道:“即是你的,就讓人領回去。”


  宋清荷道了聲“是”,睨了身邊的寒歌一眼。寒歌垂首,會意的進前要去收那木劍。方才法師半晌也沒個言語,這會兒見有人過去了。他才抬手擋了來人的路,麵色沉肅,極是難看的向霍景嵩回稟道:“皇上,這木劍是用霹靂木做的,上麵還刻著天、地二字。”


  宋清荷聽見“霹靂木”三字,隻覺著心裏一顫,險些要暈過去似的。


  那霹靂木是厭勝之術,前秦武帝的大小王美人,便是一直用這樣的法子來戕害武帝的皇嗣。本朝開國之後,對霹靂木這些厭勝之術明令禁止。宮中的人,自是更不必提。按照組訓,在內宮裏使用霹靂木這般厭勝之術的人,必定要處死的。在場的後妃聽著,便都是當場倒吸了一口冷氣。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的落在了宋清荷的身上。


  宋清荷難以置信的看向那法師,猶不能回神的訥訥道:“霹靂木?這,這東西明明是純陽木嗎?它不是純陽木製成的麽?”


  那道士神態堅決的搖頭,“貧道再不濟,也還是能分出什麽是純陽木,什麽是霹靂木的。”


  宋清荷在此刻隻覺著腿肚子發軟,整個人都要滑坐到地上似的。寒歌站在她的背後穩穩的扶住她,小聲與她道:“小主,隻要事情未有定論,可不好做的這樣引人懷疑。”宋清荷聞言,強忍著心裏的恐懼,極快的看向慎貴人。她此刻正見慎貴人一臉的吃驚,卻並沒有半分的恐懼。這樣的神色,仿佛與她無關事兒。如此,越發讓宋清荷看得莫名的糊塗。


  皇帝聽見霹靂木,臉色立時陰了下來。連著太後溫潤的麵孔,也冷冽起來。吳德全端了霹靂木呈到皇帝與太後的麵前。兩人細細的看了看天地二字,心裏越發忌憚起來。


  霍景嵩此刻略略的沉默,倒是太後率先開了口,向如嬪問罪道:“好大的膽子,在宮裏用厭勝之術!”


  宋清荷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滿麵的惶急,連連擺首否道:“沒有,嬪妾沒有用厭勝之術。那木劍的腰佩也不是嬪妾所有。”她一頓,轉頭看著慎貴人,“那腰佩是慎貴人送給嬪妾的,並不是嬪妾自己的。”


  宋清荷這番話落,旁人自是又將目光轉向在梁玉漱的身上。梁玉漱麵上的表情倒不似宋清荷這般惶急無措。倒是有些微的錯愕,她坐在原地,垂目看著宋清荷急切的麵孔,又驚又怒道:“這樣的話如嬪可不好亂說啊!厭勝之術是什麽罪過,我難道不清楚麽,如何敢做這樣自掘墳墓的事兒?!”


  單憑宋清荷一麵之詞,皇帝自是沒法子盡信。何況梁玉漱的父親在前朝又正在被重用,他當即沉著臉,看向宋清荷道:“敢說這樣的話,可有什麽憑證麽?”


  宋清荷看了一圈,正在搜尋溫汐的下落,可半天也沒瞧見溫汐。她心裏怦怦的跳著,大半刻,方開口小心翼翼的向霍景嵩回道:“還有溫才人,這東西是慎貴人昨晚上送過來的,一並還有溫才人給嬪妾的佛珠。何況,嬪妾滿屋兒的奴才都看的一清二楚!”


  慎貴人一邊聽著宋清荷辯解,一邊委屈的直擺首。“皇上明鑒啊,嬪妾昨晚屬實去了宣曲宮。可嬪妾因為想著中元節的緣故,天黑了便不大敢在宮苑裏行走。不過半路遇見了溫才人,聽說了宋妹妹惹了……”她微微語頓,極快的跳了過去,“溫才人才請嬪妾陪著她往宋妹妹那邊去一趟。”


  兩人各執一詞,都在指摘對方。此番情狀,她們二人又實在不能讓宮人來對質。到底是自己的奴才,有哪個是不向著自己的主子說話的?

  宋清荷聽著慎貴人說的前後有木有樣,立時急了,當即回身跪坐在小腿上,冷冷笑看著梁玉漱。“姐姐當真是忘性大,索性,這件事兒也不是隻有你我二人的奴才瞧見了。還有溫才人在,到底誰是誰非,請來問問便曉得了。”


  慎貴人正要開口反駁,便見霍景嵩忽然抬手,止住了梁玉漱的話頭。“溫才人在哪兒?”


  蘇絮方才冷眼瞧了旁邊,這會兒溫汐是與自己告了假,自然要她開口告知霍景嵩。她整了整衣襟發髻,耐聲回道:“溫才人腹痛,已經與嬪妾告了假。說是歇上半刻,晚一些過來。”


  霍景嵩極是不耐的揮手,打發王均道:“立時宣溫才人過來。”王均自不敢耽擱,匆匆忙忙的往溫汐的宮所去請她。


  約摸大半刻的功夫,溫汐才滿麵好奇的跟著內監進門。還沒有人與她說霹靂木的事兒,她便瞧著與平日裏沒有什麽兩樣。蘇絮坐在坐上,又細細的與她說了一遍。才問道:“昨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


  溫汐神色變了又變,仿佛極是為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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