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算計

  齊相宜極快的看了蘇絮、江沁瀾二人一眼,低聲詢問道:“見不見。”


  蘇絮瞧了眼桌子上的檀木盒子,當即蹙眉,在腦海中飛快的思量了一番,才拿了主意開口道:“見,今日便讓她瞧見這‘小相公’,若是當真傳到皇上耳中,那胭脂的事兒,也不怪我們痛下狠手了。”


  齊相宜遲疑的搖首,穩了穩心神定定道:“不管她說沒說,咱們都不能就此作罷了。我雖不知道她為何對咱們這樣心狠,可這其中必定有些原因。”


  江沁瀾聞言,訥訥的重複了齊相宜的話道:“是啊,阿歆……”她語氣一頓,麵上便有些不快和尷尬,換了語氣道:“熹貴嬪何至於恨咱們至此?”


  蘇絮微微眯目,親自起身將那胭脂遞給春如,讓她收起來道:“必定不是無緣無故的,可她若是因為從前的那些事兒,該恨我才是啊。”


  齊相宜眉心緊蹙,眼中的恨意始終不能消散,賭氣一般道:“總會有她裝不下去的那一天,到時候我必定要與她對質一二,因何要做下這樣多的傷天害理的事!”


  蘇絮略一頷首,攔住了齊相宜,“讓進來吧,省著再讓她多疑多心。等她過來的功夫,咱們再隨意提一句求子的事兒。”三人早就商量好了,自是曉得蘇絮的意思,也不再多話,立時遣人出去請姚木槿進門。還交代了不必送,由著姚木槿自己進來。


  齊相宜忖著這通報後姚木槿該進門的時間,揚了聲音與蘇絮道:“這東西當真有那麽神麽?”


  江沁瀾抬眼看了看暖閣立著的屏風外,幽幽開口,“到底是宮裏明令禁止的,我瞧著你還是別放在身邊才好!”


  蘇絮故意將那檀木匣子打開,讓裏麵躺著的檀木娃娃露出來。她側首瞧過去,便能看見垂幔之外的隱隱倩影,停在那裏,也並不進門。蘇絮盡管壓低了聲音,可也盡量能讓幔子後麵隱著的姚木槿聽的清清楚楚。“說是長安觀出來的,比送子觀音還要靈通一些。”蘇絮說著,語調裏又染上了一層神秘感,故意擺了擺首做個向四麵去看的樣子道:“另外,也是我還有一層私心在裏麵。聽通明殿的道士提起,總有與你命數相克的人。說是這檀木娃娃送進來的時候,是押入了老祖的密咒在裏麵。放在枕頭底下養著,若當真遇見命數相克的人,也必定是保你克她,百邪不侵。宮裏新進了那麽多的妃嬪,我想著自然是要為我自己與泓兒、元慈求個平安萬全!”


  “它本身便是個邪門兒的厭勝之術,哪兒能保人平安呢。你求子便還是讓蘇夫人好好請個送子觀音進來才是!”江沁瀾麵上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側首掃了一眼幔子外麵,見姚木槿仍然沒有要進門的意思,頗有些不耐之感。


  蘇絮“噓”的一聲,故意攔住了江沁瀾,抬眼瞧了瞧外麵道:“瞧姐姐說的,不過是個木頭胚子,哪至於這樣嚴重……”蘇絮話音未落,便聽見外麵響起了刻意加重的腳步聲。


  姚木槿掀了簾子,麵上雲淡風輕,仿若未聞的進門,笑盈盈道:“說什麽悄悄話呢,方才聽見了送子觀音,可是誰求了送子觀音來?”


  蘇絮極是小心的打量著姚木槿的舉止神態,見她的眼神直往那檀木盒子裏落,便極快的將那檀木盒子合上了蓋,亦是悠然含笑道:“哦,是我與兩位姐姐閑閑的說了幾句。”她語頓,立即將那盒子遞給了一旁伺候的春如,春如飛快的收入了袖子裏,全然不等姚木槿瞧清楚了。


  幾人神色有些訕訕的慌張,自是讓姚木槿越發疑心那檀木盒子裏的東西。她順著方才聽的話,多多少少便猜出了裏麵是個什麽。姚木槿不動聲色的告坐,也不再深問下去,是換了一副打趣的玩笑表情,道:“什麽好物件兒害怕我看嗎!妹妹可是信不過我?”


  蘇絮眉心隱隱一跳,幹幹笑起,仿佛是心虛的分辨似的,“哪兒有信不過姐姐!”她說著,再不給姚木槿什麽說下去的機會,轉了話頭道:“姐姐頭上的傷可好全了?”


  姚木槿和悅含笑,做出了一副大度的樣子,望了一眼齊相宜,抿嘴道:“隻要齊姐姐不疑心我,還怕什麽傷呢!”她說著,便留露出了委屈之色,訥訥道:“也怪我一時急糊塗了,可我到底也算是澤兒的庶母,同姐姐一樣心疼澤兒。姐姐疑心我,我便也隻剩下傷心了。再者,當初也是林氏與我提起那樟木的。我既是懊惱,又是委屈。到底是傷了自己,也讓你們跟著難過了。”


  齊相宜看著姚木槿麵上情真意切的表情,想著若是自己還與從前一樣,對姚木槿做下的一切都懵懂不知的話,必定會被姚木槿這番話說服,也樂意相信姚木槿。可如今,自己看著她這般虛情假意的嘴臉,想起從前那些明裏笑,暗裏刀的事兒,便在心裏膩上了層層的戰栗。


  姚木槿迅速的抬頭,目光審視的看向齊相宜,道:“難道姐姐還在疑心我,不能原諒、相信我麽?”


  齊相宜心裏氣怒異常,卻到底還要做出與從前一樣的和睦來。她被這樣拉扯的疲憊不堪,忽然站起來道:“我晌午那會兒沒睡,現下便有些困乏。回去補補眠,你們先說話。”她未說完話,便僵直著脊背,手裏攥著拳快步的走出了暖閣。


  姚木槿自是心虛不安,立即看向蘇絮道:“齊姐姐她……”


  蘇絮蓄上和軟的笑意,讓自己的神色能自然同往常一般,“四皇子去了,齊姐姐總回不過神。人也一日比一日憔悴了,若說是她怪你,倒不如說是她過不去自己的那一關罷了。熹姐姐別多心!”她笑意盎然的拍了拍姚木槿的手,心裏是說不出的厭惡與反感。穩住了心神,耐聲道:“姐姐不如到我那坐一坐,前兒個我又讓尚功局的人置了傾城香來,想是之前送姐姐的那三盒該用沒了吧?”蘇絮話落,含笑看著她。


  姚木槿麵上也是一如往常,半分心虛的樣子都瞧不出來。“罷了,這幾日妹妹準備去上林苑便已經夠忙碌的,我那還有一盒子好用。”她說著,斂衽起身,收了裙擺道:“如此我便先走了吧。”


  蘇絮隻怕她多心,再壞了今次的計劃,當即也跟著起身道:“齊姐姐也累了,我便與姐姐一道回宮。”


  江沁瀾曉得蘇絮的用意,也是三人早就有了對策不必再留下多說什麽,便亦跟著起身,“讓英妃歇著吧,咱們都各自回去。等到了行宮,可要住的近便一些才好!”


  蘇絮含笑應了,三人一邊出門,便又敘敘的說了好些話,才各自乘上肩輿返回寢殿。


  到了合歡殿,蘇絮立即讓人將那檀木盒子裏的東西燒了,唯留下一串佛珠放進去,擺在了枕頭下麵。一番布置完畢,她便換了最家常樣式的天青色薄紗衣裙,發髻也換了最舒服隨意的重新梳過。如此收拾停當,又叫人去將延泓與元慈兩個抱來內殿戲耍。


  陪著兩個孩子玩耍,蘇絮自然而然的便淡忘了時間。白日見長,等到夕陽落下去的時候,已經酉時三刻了。蘇絮瞧著霍景嵩遲遲不來,心裏便泛起了合計。正該準備傳膳的功夫,便聽殿外遞聲進來道:“皇上駕到——”


  蘇絮心裏似是大石落地一般,立即牽著兩個孩子出門去給霍景嵩請安。


  皇帝原本麵色沉肅的進門,瞧見蘇絮一左一右領著兩個孩子,當即便神色溫和,麵上也浮起了慈愛的笑意。蘇絮如常一般笑語嫣然道:“皇上正趕在傳膳的功夫過來,必定是還沒用呢吧?”


  霍景嵩神色有些別扭,免了幾人的禮之後也不回答,而是負手匆匆的進了內殿。蘇絮早就有準備,可瞧見霍景嵩這樣行色匆匆的樣子,心裏難免有些難過不快。麵上仍舊帶著些懵懵懂懂,領著兩個孩子隨著霍景嵩進了內室。


  皇帝走的極快,三步並兩步的走到了床榻邊兒上,未及蘇絮領著孩子進門,便將床榻上並排放著的兩個枕頭掀開了。那檀木盒子就擺在枕邊,霍景嵩一掀,盒子翻了兩下,滾到了床沿邊兒,險些掉在地上。霍景嵩見蘇絮的枕頭下麵,當真有這樣的東西,心裏不禁信了幾分巫術之說。


  蘇絮此時已經帶著霍延泓與元慈進門,瞧見霍景嵩這樣子,微微一愣,仍舊是糊裏糊塗的詢問道:“皇上這是怎麽了?”


  霍景嵩拿起那盒子,麵色十分陰沉,也不回首去看蘇絮,當即將手臂背在身後,怒聲道:“你還有臉問朕是怎麽了?”他語頓,回身揚聲道:“來人,帶帝姬與皇子下去。”


  元慈見霍景嵩動了真氣,便有些害怕,小心翼翼道:“父皇因為什麽氣母妃啊。”


  霍景嵩強壓著怒意,擺首道:“女孩子家,不要過問這些事兒,帶著泓兒下去。過一會兒父皇帶你與泓兒回建章宮。”


  元慈凝了一眼蘇絮,大大的眼睛充滿了憂心,倒是讓蘇絮大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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