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頂撞

  蘇絮聽了梁玉漱刻意挑撥的話語,當下便對她厭惡起來。她森然凝著梁玉漱也不說話,嘴角含著三分笑,可看著卻清清冷冷的讓人心裏膩著一層凜冽寒意。梁玉漱方才還敢看著蘇絮,這可卻全然沒了方才那股子倨傲之氣。慌張的低頭,再不敢去回視蘇絮。溫汐也被蘇絮的神情嚇得噤聲不語。


  靜默半刻,蘇絮才深吸一口氣,冷聲道:“退下。”梁玉漱與溫汐兩人這才如逢大赦的趕緊退了出去。


  蘇絮緩了緩神色,偏頭與白檀道:“那梁氏是誰家的女兒?”


  白檀方才出去打聽趙氏時候倒是問了一嘴,向蘇絮回稟道:“那梁氏是戶部尚書的女兒,正三品的官階。溫氏的父親是福建都轉運鹽使司副使,雖說是從五品的官,但是聽說家境殷實。”


  蘇絮淡淡含笑,“與牽扯上關係,哪有不殷實的道理。倒是梁氏的母家我也頗有耳聞,自林家獲罪之後,梁家倒是後起之秀,難怪在我麵前也那般倨傲。”


  綠楊極是不屑的輕啐了一口道:“憑她母家在宮外多大的本事,入了宮也隻是未入流的秀女。縱然進封,還能高過貴人位份不成。在娘娘麵前這點子眼色都沒有,奴婢瞧著,不必等到殿選,她早晚也要被逐出宮去。”


  蘇絮不理綠楊的這番話,雖然曉得方才梁玉漱是有意出言挑撥。可也覺著,梁玉漱必定是看見了什麽才敢與她說這樣的話。何況方才秀荷所言,仿佛是蘇沅刻意支走了她,方便自己在其中做些動作。蘇絮這樣想著,心裏便憤怒不已,立時讓人宣了蘇沅過來。


  自蘇沅進宮選秀後,蘇絮從未與她單獨見過麵。實際上蘇絮也並不想見她,原本以為她過不了初選,如今卻也無波無瀾的眼瞧著她要挨到殿選。蘇絮想著必定要尋個機會將她打發出去,決不能讓她入宮。她允自思量著,便聽見殿門被打開。蘇沅跟在綠楊身後,腳步極是遲緩的走了進來。見著蘇絮,她麵上怏怏不樂,行禮也極是敷衍勉強。


  蘇絮不覺嗤笑著道:“本宮聽宮嬤嬤說,這宮廷禮儀除去衛縈便是你學的最好。如今倒是看不出來,半分修習的樣子也沒有,當真是朽木不可雕。”


  蘇沅也不等蘇絮免禮,徑自起身,側目睨著蘇絮道:“不是我學得不好,是不屑於給你行禮罷了。”


  蘇絮對蘇沅的脾氣秉性最是清楚,也不怒,反倒輕笑起來,“你若不屑給我行禮,就不要進宮。不管你心裏如何想的,本宮都是九嬪之首的昭儀。宮裏宮外,你都要向本宮行禮。宮外也就罷了,眼不見為淨。可在皇宮裏麵,自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蘇沅緊緊咬牙,道:“若我入宮,總有一日要讓你朝我行禮。”


  蘇絮心念一轉,冷然笑道:“憑你那點微末的伎倆?”她怒目而視,厲聲道:“你自己打了什麽小算盤,別以為本宮不知道。昨晚在暢音閣裏,你借著趙氏的手將三嫂推下的台階。為的便是讓我與三嫂齊齊殞命,你這主意打的好,卻沒想到有春如、寧貴嬪兩人攔住了。那趙氏自裁,難道不是被你哄騙威脅的嗎?”


  蘇沅神色變了幾變,看著蘇絮,大聲辯駁道:“你胡說,你冤枉我。我沒有推顧瓔,是趙氏不小心,所以她才畏罪自裁的。”


  蘇絮如何瞧不見蘇沅神色的變化,縱然蘇沅不承認,蘇絮卻已經心中有數。她怒極指著蘇沅嗬斥道:“你沒有,那你怎麽無緣無故讓趙氏的宮女幫你去取茶點過來,那麽多宮人,你卻偏要去指使別人的宮婢!”


  蘇沅微微一怔,便有些張口結舌,“那,那是因為,我並沒有帶侍女去,那時候秀荷就在旁邊,不過是吩咐一句,又有什麽相幹。”她說著,越發憤憤不平,“蘇絮,你是蘇家的女兒,我也是蘇家的女兒。憑什麽你就要踩著我,不讓我出頭?如今還非要冤枉我,你就巴不得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去死是嗎?”


  蘇絮被蘇沅這話氣的渾身發顫,白檀立即嗬斥道:“蘇小主,你如今是秀女,怎麽能如此頂撞昭儀娘娘。”


  蘇沅怒目看向白檀,罵道:“狗奴才,你是什麽東西,好歹我是小主,主子之間說話,豈容你插嘴。”蘇沅語頓,也不停歇,又與蘇絮爭辯道:“咱們也是一家的姊妹,怎麽你便抬著別人貶著自己的親妹妹。旁人入了宮,你又能得著什麽好處?若今日換成是蘇菱,你也能這般對待她?”


  蘇絮嘭的一聲拍著桌子起身,指著蘇沅道:“你如何能比得過菱兒。菱兒是斷斷不會起那個糊塗主意,也不會罔顧別人的性命。”


  蘇沅咬牙,脫口道:“心善又如何,左不過是個癆病鬼,還指望她嫁人生子嗎?”


  蘇絮聽得這話,胸中的怒火騰地竄起來。全身都因為盛怒之下,而微微發抖。她指著蘇沅怒聲與白檀、綠楊道:“掌嘴,重重的打。等她什麽時候曉得是非曲直再停手。”


  綠楊、白檀兩人得著蘇絮的懿旨,立即上前要去按住蘇沅。蘇沅哪兒能任她倆打自己,立即反抗道:“誰敢打我,我是未來的後妃。若是你們敢動我一根頭發,等來日我受了皇上的冊封,必定要先把你們拉出去打死才算完。”


  蘇絮氣怒不已,蘇沅也被氣得紅了眼。當即便與綠楊、綠楊白檀二人撕扯起來。蘇絮立時進前,拉開白檀,對著蘇沅便是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上去。這耳刮子打的極重,讓蘇沅怔愣著回不過神來。蘇絮連連冷笑,抬手便又是一巴掌。蘇沅被氣得牙齒直打顫,作勢就要撲到蘇絮身上。


  綠楊與白檀二人如何能讓,兩人一齊將她隔起來。一眾宮人也緊跟著進前把蘇沅緊緊的按在地上。蘇沅掙紮著,咬牙切齒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蘇絮穩了穩方才激動不已的情緒,撫了撫發髻,冷然笑道:“不用攔著她,倒是由她打上來。看看到時候她衝撞主位妃嬪,還會不會被留在宮裏,還會不會被皇上選為妃嬪!”蘇絮語頓,輕笑起來,慢悠悠歎道:“倒是我說錯了,你這已然頂撞了我。即刻把你趕出宮去,也沒什麽不可。”


  蘇沅被蘇絮說的有些害怕,也不敢太掙紮,人也暫時安靜下來。蘇絮居高臨下的睨著她,冷冷道:“你可清醒了麽?如今也敢提起手足親情,當真要本宮笑掉大牙了。你當時推菱兒下水的時候可想過手足親情,你昨天最自己的嫂嫂下手的時候,又可想過手足親情?狼心狗肺的東西,與你狠毒的娘是一個樣。如今還巴望著進宮,就你這樣的人,不到兩三月,便讓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蘇絮語落,轉頭與白檀道:“去告訴宮嬤嬤,蘇沅頂撞上位,心懷鬼祟。即刻逐出內宮,遣回原籍,再不得選秀。”


  蘇沅麵上極是驚懼,心裏也難得清明冷靜下來。她不待白檀應下,立時獰笑著與蘇絮道:“蘇絮,你害怕。你害怕我入宮,你害怕我把你加諸給我們大房的一切,再還給你是不是。你害怕我入宮,害怕皇上喜歡我,將你取代?”


  蘇絮仿佛聽見了極為滑稽的笑話一般,忽然抬手阻住白檀,蹙眉譏笑的看著蘇沅,冷冷道:“我害怕?你也配嗎!”


  蘇沅咬牙切齒道,“若說容貌,我不遜於你。若說學識,我也必定不弱於你。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蘇絮發恨的心裏忽然一鬆,竟覺著她生她死,又與自己有什麽相關。現下捫心自問,她將蘇沅趕出儲秀宮是為的什麽?她倒是並不害怕蘇沅,隻不過念在那微薄無力的姊妹情分上,不想看著她死罷了。如今已然到了這樣的地步,蘇絮隻覺著她麵目可憎。哪裏還有心要救她性命。她當即微微揚手,與白檀等人道:“送去宮正司賞她二十杖,往後再也不必管她。由著她在儲秀宮自生自滅。”這“自生自滅”四個字,蘇絮咬的極重。


  蘇沅一聽,縱然這二十杖來的委屈,可不會被趕出宮門,到底讓她鬆了一口氣。蘇絮側眼斜睨著她,森然冷笑道:“你若當真有本事,也別抬出本宮去唬人。打了這二十杖,旁人必定都知道本宮對你的態度如何,你自求多福,別死的太快才好!”


  蘇沅咬牙狠狠的盯著蘇絮,勉強笑回道:“倒是敏昭儀,你別死的太快才好。”蘇絮也不氣惱,回身扔下她便再不多言,領著人出了儲秀宮。


  蘇絮能對蘇沅如此,也是對霍景嵩極有信心,曉得他必定不會喜歡蘇沅這樣張揚淺薄的性子。更何況出了蘇菱一事後,霍景嵩對蘇家嫡出的人多沒有什麽好感。


  蘇絮更是瞧輕了蘇沅的本事,並沒將她放在眼裏。也正是因為沒有放在眼裏,之後的事兒才讓蘇絮驚愕不已、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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