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畫像
姚木槿極是讚同的頷首,一牽唇角,微微笑道:“新貴人入宮哪兒敢跟咱們周旋,各自傾軋爭寵都來不及。你們兩人,一個有皇子傍身,一個又是炙手可熱的新寵。何必憂心這個!”
江沁瀾被她這話說的麵上頗有些尷尬之色,臻首一低,婉然笑道:“我何必憂心這些,隻是怕雞飛狗跳,總沒個清淨的時候!”
姚木槿抿唇戲謔的笑道:“若是再不選秀,秦家那位可要先發愁了。入宮這麽久,沒名沒分的住在頤寧宮,皇上也不給個說法!”
蘇絮飲了一口茶,潤潤嗓子,方慢悠悠道:“早晚都是嬪妃,有什麽可愁的。之前皇上因著景懷皇後新喪,大有不想選秀之心。如今勉強應了,太後與秦家也不好逼的太緊。”
齊相宜定定的望著茶盞上的纏花紋理,幽幽歎道:“皇上對景懷皇後實在情深。”
姚木槿也唏噓不已,“到底是少年夫妻,自然情誼深長。”她停了停,岔道:“不過那秦家姑娘也是個有眼色的,三不五時的往長樂宮與關雎宮去,也曉得哪處枝兒高往哪處跳。”
蘇絮倒是未有所覺的笑道:“我瞧著她是個極喜興兒的人,倒不像心機深沉。樂與不樂的都寫在臉上,倒不難相處!”
姚木槿不以為然道:“誰曉得是不是扮豬吞虎呢,若是個裝傻的,往後仗著太後,可不知道會如何橫行霸道呢。”
齊相宜微微撇唇,曼聲道:“除去你們,旁人我是一個也不信,任她如何橫行霸道呢!”
蘇絮揚眉,低低笑道:“可不是姐姐這話嗎,她是太後的內侄女,咱們都要麵兒上過得去。可也隻有麵兒上的事罷了,內裏,還是咱們自己人更穩當!”江沁瀾與姚木槿皆隨著蘇絮這話含笑點頭。
這功夫畫師也到了,蘇絮抱著延泓,齊相宜抱著延澤並肩坐在正殿明間內擺著的兩把椅子上。江沁瀾與姚木槿兩人站在她們身後。四人各有姿態,都端著嫵媚明麗的身段,自是青春正好的如意年華。顧盼間是流轉著令三春失色的笑意,眉梢眼角都是新婦軟綿綿的溫柔。
畫師靜靜的描畫,幾人便都一動不動的端著。偶爾閑話嬌笑,時間既是靜謐,又是愜意的淌過。這幅和睦畫卷,讓旁人瞧著都唏噓感歎那紙上筆尖上帶出的姐妹情深。
人日一早,裝裱好的如意館便著人將裝裱好的畫像送去了長樂宮。彼時蘇絮正為霍景嵩理著衣襟,他居高臨下盯著她溫柔嬌媚的樣子,悠然含笑,“伺候朕穿戴的事兒,你何必親自動手。”
蘇絮抿一抿嘴,嬌俏開口,“若是皇上的衣食住行,臣妾都能不親力親為,還有什麽事兒能做呢!”她語頓,吃吃一笑,“況且,這樣瞧著皇上,臣妾心裏喜歡。”
霍景嵩蓄著和暖的笑意,握住她的手道:“朕曉得你的用心。”兩人話落,綠楊與小康子二人一起抬著前兩日畫的畫像進門,躬身站在帷帳之外道:“皇上、娘娘,如意館的畫像送來了。”
霍景嵩聞言,笑意盎然的掀了簾子出去。允自坐在挨著窗邊的美人靠,招呼這二人進前道:“他們倒是動作快。搬近些,讓朕瞧瞧。”
蘇絮對著銅鏡一壁在麵頰上拍著胭脂,一壁含笑道:“皇上吩咐的事兒,他們又如何敢不盡心呢。”
霍景嵩細細瞧著畫像上或是恬靜;或是婉約的幾人,撫掌含笑道:“朕倒是沒白囑咐,瞧著你們幾人是及賞心悅目。”
蘇絮對著鏡子照了照,瞧著發髻與妝容一切無虞,才過去霍景嵩身邊。她就勢迎著霍景嵩的手臂倚過去,見畫像上四位宮裝女子姿態各異,笑容和煦恬靜的躺在畫中。掩唇笑吟吟道:“若是皇上瞧見瑾婕妤、榮修媛的畫像,隻怕要食不下咽了!”
霍景嵩朗聲笑起,捏著蘇絮的鼻子道:“促狹的妮子,慣會拐彎抹角的諷刺人!”他語停,落目在那畫上又細細的審看一番,感歎道:“英容華、寧婕妤與綰兒各有各的氣質美貌,相較之下倒是熹容華相形見絀了。”
蘇絮眉心微低,慢聲細語道:“熹姐姐自有熹姐姐的好處!”
霍景嵩含笑,輕巧道:“那你來與朕說說,她有什麽好處?”
蘇絮略一遲疑,搜腸刮肚的開始尋熹容華的好處,半晌,方溫潤笑道:“古道熱腸,英姿颯爽!”
霍景嵩撐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點著蘇絮的額頭道:“原本是誇人的話,竟讓你說的這般艱難。可見讓你說出熹容華的好也是極難的!”
蘇絮臉上窘的發紅,忙轉圜道:“熹姐姐的舞跳得極好,人也是最熱心不過的,性子還直爽,簡單。”
霍景嵩道:“若論起跳舞,前有英昭容,後有瑾婕妤。依朕看。熹容華舞不及英昭容;文才不及寧婕妤;若論起玲瓏剔透的聰慧勁兒又不及你。更別說容色了。”蘇絮聞聽霍景嵩這話,不覺替姚木槿傷心委屈。
蘇絮極清淡的笑起,垂睫緩緩道:“無論比不比得過,熹姐姐待皇上的心,都是殷勤的。”
霍景嵩瞧出蘇絮麵上細微的變化,攜過蘇絮的手道:“妮子又多心了,她們又怎麽比得上你?”他話落,複笑道:“這樣一說,朕倒想起一事。”蘇絮聞言也不言語,隻微微仰臉瞧著霍景嵩。他笑道:“你貴嬪的位份還是上元十年晉的,原本去歲生辰就要給你晉一晉位份,你因著景懷皇後新喪推脫了。如今全兒去了也有一年多,不能總委屈著你!”
蘇絮低眉溫柔笑道:“臣妾有什麽可要緊的,倒是誕育皇嗣的兩位姐姐才是於社稷有功之人。”
霍景嵩不覺朗聲大笑起來,歎道:“朕就曉得,晉封你一人,必定你又要於心不安。榮婕妤也就罷了,倒是英昭容、寧婕妤、熹容華三人的位份都可以晉一晉。”
蘇絮嬌俏笑起,嫵媚道:“皇上哪裏是為臣妾著想……”
霍景嵩哈哈大笑著將蘇絮攏在懷裏。“難得你們幾個相處的融洽,朕也樂意一見。深宮中,知己不易。朕如何能不成全!”
蘇絮展顏一笑,輕快而嬌嫩,“皇上這話,讓臣妾聽出了旁的意思!”
她這番話音未落,吳德全進門稟道:“皇上,邊關將領聯名遞了折子,八百裏加急過來的。”
霍景嵩聞言,不覺蹙了眉歎道:“年節裏,怎麽邊關會上折子?”
蘇絮笑意盈盈,輕啟朱唇道:“許是各位將領述職、向皇上拜年的折子。”
霍景嵩的眉目這才稍稍鬆緩下來,“朕回去瞧瞧,若是到時候過不來,你便自己過去禦景殿,不必等朕了。”蘇絮起身,一邊頷首一邊送皇帝出門。剛行至明間,霍景嵩回身撫了撫蘇絮的鬢發道:“外麵冷,你穿的單薄別送了。”蘇絮麵上含笑,盈盈一福,霍景嵩便闊步而去。
見皇帝走了,春如才領著兩個平日灑掃的宮女抱著兩盆君子蘭進門。蘇絮瞧著那花開的正好,眯目含笑著隨口問道:“哪兒來的君子蘭?”
春如道:“才剛熹容華送過來的,見皇上在裏麵坐著,便沒敢進去打擾。”
蘇絮眉心微微顫動,沉吟著道:“熹容華沒聽見什麽吧?”
春如擺首回道:“就在窗邊站了一下,奴婢瞧著沒有什麽旁的表情。”蘇絮低低“嗯”了一聲,也不再多言。
待黃昏時分,皇帝因被政事絆住不能返回長樂宮。蘇絮忖著時候不早,遣人去請熹容華同行,誰知姚木槿已經早早去了未央宮。蘇絮便一人帶著霍延泓往禦景殿去。
相傳女媧造蒼生,是在第七日造出人來,故視初七為人的生辰。自上古到大齊,曆朝曆代都極重視人日。大齊的曆代皇帝,必會在每年人日賜群臣彩縷人勝,又登高大宴群臣。而禦景殿建在堆秀山之上,是啟曌城最高的一處宮殿所在。每年人日、重陽,皇帝都會選在這一處設宴。
蘇絮等人到禦景殿時,內宮嬪妃已經來了大半。蘇絮在偏殿脫了鬥篷,手套一類的,又讓乳母抱著延泓去同皇子帝姬在一處。才進了正殿,有品級的內命婦瞧見蘇絮進門。忙不迭的起身進前請安,這番熱切模樣,倒是讓蘇絮極是受寵若驚!她抬眸細細的瞧過去,才看見站在人群之外的顧瓔。蘇絮急與請安之人客氣的回過禮,勉強脫身到顧瓔的身邊。
顧瓔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小腹向外攏著,瞧著亦發像景懷皇後,尊貴端莊。她進前剛要行禮,蘇絮立時將她扶住道:“嫂嫂可要當心身子,別顧這些勞什子的虛禮了!”
顧瓔清潤一笑,撫著肚子道:“做侄子的給姑母行禮,是理所應當的!”
蘇絮笑眯眯道:“急什麽,還怕往後沒有行禮的機會嗎?”蘇絮語頓,望了望周遭道:“哥哥怎麽沒陪著嫂嫂?”
顧瓔含笑道:“梓裕才入宮就同君大人一起被皇上宣去了南書房,也不曉得是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