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時機
蘇絮聞言,立時蓄上了譏諷笑意,深看一眼白檀道:“瞧瞧,真正耐不住性子的人來了!”
白檀接過二皇子,恭敬笑回道:“這一年瑾嬪的恩寵大不如前,能安坐至今也著實不易。縱然娘娘著意安撫,隻怕如今也等不下去了!”
蘇絮徐徐一笑道:“就是要等她忍不下去那一天,如此才能我說什麽,便是什麽!”蘇絮話落便讓春如去請葉箏進來,讓白檀先抱著霍延泓退下去。
葉箏施施然的進門,麵上仍舊是一貫自矜的傲氣笑容。不過比起從前的光彩,如今多少有些黯淡。她近前恭謹的一福,“貴嬪娘娘安康!”
蘇絮抬手讓她起身,賜了座道:“今兒個晚上怎麽敢往長樂宮過來?”
“皇上去了棠梨宮,想必貴嬪這一處也請閑著!”葉箏欠身坐下,抬手拿著桌上擺的一支素釵,抬手逗弄起如意。隻聽那如意尖尖細細的叫道:“母妃,母妃!”
葉箏手下一頓,回身瞧了蘇絮一眼,慢悠悠笑道:“娘娘把別人的孩子當自己的養,省了十月懷胎分娩之痛,真是好不歡樂!如今這畜生也越發會應景兒,曉得什麽話娘娘愛聽,什麽話娘娘不愛聽!”
她話裏暗諷蘇絮自己生不出孩子,也隻能那別人的孩子承歡膝下。蘇絮聞言,也不發怒,毫不在意的嗤笑起來。她曉得,每每葉箏說出這樣的話,都必定是心裏不樂怨怪自己的緣故。蘇絮也不讓她,挑眉斜睨著葉箏道:“畜生這樣伶俐,也曉得本宮愛聽什麽,難道你竟也比不過它?專揀刺心刺耳的話給人聽!”
葉箏亦發拉下臉來,怏怏不樂的問道:“娘娘還欠嬪妾一個說法,如今都過了一年,究竟何時還給嬪妾?”蘇絮微微張口,還沒出聲,她便又立刻打斷了蘇絮的話,“娘娘又要與我說稍安勿躁嗎?嬪妾聽著娘娘的話都已經靜待了一年,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蘇絮淡淡笑起,轉眸靜靜凝著葉箏,“往日瑾嬪都要與本宮鬥上好幾回的嘴,才提這一句,怎的今日竟如此急躁?”
葉箏心煩意亂的將那素簪子丟掉,險些打在如意的身上。如意撲棱著翅膀,站到另一邊才躲過去。“秦袀竹要入宮了!”
蘇絮心下一驚,忙轉眉詢問道:“怎麽?哪兒來的口風!”
“皇太後今日提起的,她早就與皇上說起過秦袀竹進宮的事兒,之前皇上總推說景懷皇後新喪,不宜迎新人入宮。眼瞧著景懷皇後周年忌日便到了,太後這兩日便會讓人先接進來,住在頤寧宮!”葉箏勉強穩著心神,垂睫緩緩說著。
蘇絮自是知道,秦袀竹進宮是早晚的事兒。皇上從來都不會駁了太後的臉麵,況且秦家在前朝也是有功的重臣。“她若是能進宮,往後你也不必指著本宮了。畢竟你們那才叫真真兒的同氣連枝!”
“娘娘何必這般話裏有話的試探嬪妾?”葉箏說著,不悅道:“貴嬪也該曉得,嬪妾之所以能入宮,就是因為太後身邊需要一個人能攏住皇上的心。秦家姑娘若是進了宮,太後能放任嬪妾與秦袀竹爭寵嗎?屆時我便成了太後手中的棄子,被丟擲或是人嬪妾自生自滅罷了!”
蘇絮不覺笑歎道:“你與秦袀竹雙管齊下,自是萬無一失。太後若將你棄如敝履,豈不是枉費了從前在你身上花的心機。”
葉箏眉心緊蹙,長歎了一口氣道:“太後原本就是要我當秦袀竹得寵上位的墊腳石,我沒了用處,她自然就不會再留著重用。我若是不趕緊除掉怡妃,穩住地位。往後亦發艱難,更別提為我父兄洗刷冤屈!”葉箏這番話說的極是憂心,眉眼中再不複方才的驕矜神色,盡是散不去的煩愁。
蘇絮對葉箏的話將信將疑,隻覺著她這番離心的話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她低眉,捧著茶盞在手,輕輕吹了一口氣,慢悠悠道:“隻怕是你多心了。太後難免要偏愛秦家姑娘一些,可到底也不會將你置之不顧!”
葉箏漠然笑起,神情寡淡的凝著蘇絮,挑眉問道:“娘娘可曉得怡妃與太後從前的淵源?”
蘇絮聞言立時低垂著眼眸,漫不經心道:“什麽淵源?”
葉箏冷哼著笑道:“怡妃也是太後提拔起來的,從前就有意讓怡妃做秦家姑娘的墊腳石。但是怡妃忖著自己根基已穩,背叛了太後。更借助秦家將自己的母家與上官家扶植起來,太後親手養大了一個白眼兒狼,如何能不恨!”
蘇絮心中微動,轉瞬笑道:“秦家與林家、上官家不睦,進了宮亦發對你有利。你若把握得當,總有坐收漁利的時候!”
葉箏不以為意的擺首道:“我地位不穩,恩寵也不複從前,如何坐收漁利!”
蘇絮蓄笑,曼聲道:“若是瑾嬪有什麽主意,無需顧忌,與本宮直言便是……”
葉箏神色一赧,依依道:“避開怡妃私底下使得磨心絆子就已經是難事兒,何況便如娘娘從前所說,委屈裝多了,隻怕皇上也要疑心。能用的法子,該使得手段嬪妾都使進了。娘娘也瞧見了,上官氏那邊嬪妾盡力挑撥,可上官氏仿佛仍舊是顧念與怡妃的情分,隻安安生生的照養皇長子,兩人半點兒要反目成仇的意思也沒有!她協理後宮,六尚與內侍省有不少的人都是她的耳目心腹。”
蘇絮在心裏發笑,葉箏才入宮的那會兒,伶俐的讓人害怕。如今瞧著,也不過是表麵上的功夫而已。不過近兩年的功夫,她的本事便要用盡了。蘇絮嘴角噙著三分笑意,徐徐道:“主意並非沒有,隻看瑾嬪敢不敢冒這個險?”
葉箏雙眸立時晶亮起來,盯著蘇絮道:“請娘娘明示!”
蘇絮微微一咳,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的開口,“瑾嬪想立時穩住根基地位,最好的法子便是懷個孩子!”
葉箏麵上立刻訕訕的,幽怨道:“若是能打這個心思,我早就打了。如今雖說並不是無寵的,可總不能懷上。坐胎藥喝水一樣的往下送,卻總沒個消息。”葉箏的這番話,也是蘇絮心中的痛腳。她調理了兩年有餘,身子卻始終沒個消息,自然也跟著葉箏怏怏不樂起來。葉箏曉得自己這話說的莽撞,忙分辨道:“雖說咱們還有大把大把的日子,可這一時半會兒,如何會這麽快有夢熊之兆!”
蘇絮斂容,仰臉含笑道:“又何必真的夢熊有兆,隻要禦醫說你有了,你不就有了嗎?”
葉箏眉心緊蹙,連連擺手道:“假懷龍胎,若被發現便是死罪。何況十月懷胎,總有瓜熟蒂落的時候。難不成,你是讓我混淆皇嗣?”
蘇絮哂笑著搖頭,“這個孩子並非要讓你生出來,你懷上能晉位。沒了這個孩子,皇上出於憐惜必定還會另有賞賜。秦家姑娘入宮,也不會立刻越過你去。你若能借著這個機會,往後地位自是越來越穩,不可動搖!”
葉箏細細思量了半晌,才恍然回神道:“娘娘的意思是說……”
蘇絮抬手止住了她的話頭,“先讓禦醫斷出你的喜脈,往後的事兒,咱們再細細的商量。左右今次,既讓你重新得回聖寵,也讓怡妃狠狠的摔上一跤才算完!”蘇絮說著,招手讓葉箏湊近了。又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葉箏杏目一轉,麵上才有了笑意,不住的連連點頭。二人有了主意,葉箏便回宮準備起來。
自景懷皇後棄世,每月初一、十五之日六宮後妃都會去太後宮中請安行禮。九月十五這日,蘇絮早早起身,梳妝畢便帶著延泓往頤寧宮去。
才到頤寧宮的宮門口,上官氏牽著延淅也下了儀轎。蘇絮和婉笑起,抱著延泓率先進前行了平禮。上官氏麵上多少有些訕訕的不自在,回了禮。蘇絮笑靨如花的抱著延泓笑道:“泓兒,給上官母妃請安。”
延泓才學會說話,圓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上官氏,小聲道:“母妃,安。”上官錦楠因著延淅周歲宴的事兒,對霍延泓頗為厭惡。她也不應,拉著延淅就往頤寧宮去。蘇絮也不惱怒,笑容清淡的抱著霍延泓進門。而這一幕,偏巧就落在了秦家姑娘的眼裏。
上官錦楠匆匆進門,自沒瞧見秦袀竹從回廊的另一邊過來。蘇絮轉頭正落眼在秦袀竹笑意盎然的麵容上,她立時進前對著秦袀竹一福道:“敏貴嬪安康。”
蘇絮頷首,和煦笑起,“免了吧,秦姑娘這是要出去?”
秦袀竹恭敬的回道:“瑾嬪小主身上不舒服,方才候著姑母的時候暈倒了。臣女正要去尋禦醫過來。”
蘇絮睫毛微顫,立時垂目閑閑笑道:“何必秦姑娘親自去請呢,這樣的事兒打發奴才去一趟就完了。”
秦袀竹擺首盈盈笑道:“這兩日天氣燥,姑母又咳起來了,我也正想去禦醫院尋些去燥降火的方子。”
蘇絮心中不覺一凜,隻怕今日讓旁的醫官為葉箏把了脈,那麽之前準備假孕的事兒便全是徒勞。一切計劃不得不往後拖延,錯過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