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偷換
齊相宜聽懂了二人隱住沒有說出口的話,難以置信的哀哭道:“若澤兒也是呢,那該怎麽辦,難道為了我往後的前程,便要把他們都扼死?縱然大齊再容不下重瞳子,可他們是我十月懷胎的骨血啊!教我如何能,如何能……”齊相宜抽噎著再說不下去,身上篩糠一般的顫抖著。絕望哀戚,看的蘇絮與江沁瀾二人也不覺跟著落了淚。
江沁瀾哀哀道:“祖宗家法覺著他是妖孽,咱們也是無可奈何的!大齊法度如此,王子與庶民,皆不容情!”
蘇絮聞聽“大齊”二字,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立刻有了主意,抬眼若有所思的開口,“大齊容不下,總有容下的地方。柔然、烏恒總有能容下沐兒的地方。”
江沁瀾心裏一顫,驚懼不已,“你的意思是,把這孩子送走?”江沁瀾此話出口,齊相宜也止了哭泣,眼神晶亮的望著蘇絮。
蘇絮思緒紛亂,定定瞧著二人,神色果決道:“這孩子是重瞳之事,萬不能讓皇上知道。否則齊姐姐與四皇子的前途便都毀了,終其一生,隻怕齊姐姐唯有被皇上厭棄這一個結果。可若是當真殺了這個孩子,別說齊姐姐,就是咱們又於心何忍!”
江沁瀾緩緩抬眸,悄聲道:“妹妹是想,桃代李僵?”
蘇絮頷首,眸色幽沉,“唯有偷梁換柱這樣的法子,才能一解燃眉之急!”
齊相宜定定的隨著蘇絮點頭,決然道:“若是沐兒保不住,我也寧可隨他去了。”
蘇絮沉聲勸道:“姐姐若是隨沐兒去了,那延澤可要如何是好?”
齊相宜聞言,又忍不住一陣悲從中來。傷心欲絕道:“澤兒,如今澤兒咱們也不篤定是個正常的孩子。若他們都是重瞳,我怎能驟然失了兩個孩子呢?”
蘇絮神思越發清明起來,低眉拉住齊相宜的手道:“姐姐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既要護住姐姐的孩子,也必定替姐姐守住前程。”齊相宜聞言不禁大為感動,瞧著蘇絮無語凝噎。
江沁瀾也舉帕拭著眼淚道:“咱們如今走到今日,自是要同心同德!更何況,稚子無辜,既然有了主意,咱們就拚盡全力護一護!”
蘇絮連連點頭,“事不宜遲,這件事兒要早早解決掉才好。一是要讓可靠的人尋來死嬰,將沐兒送出去。二是要讓昭大人與皇上說,那孩子是因為姐姐受驚懼,驟然臨盆才染了疾病,暴斃。至於是什麽病,就看昭大人如何說了!”
齊相宜聞言,這才終於能完完全全的鎮靜下來。“對,悄悄的將沐兒送出去,這樣重瞳的事兒能瞞住,沐兒的命也能保住。”
江沁瀾微微有些猶疑,三人之中也是她最為審慎小心,不免要思慮良多,“隻是這件事終究是極險的,找誰人送走,送去哪裏。中間一環一環,恐怕不止咱們幾人知道。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層危險。何況如今澤兒也還不曉得是不是……”她語頓,雖有些難開口,卻到底還是要將最壞的打算說出來,“若是澤兒也是呢,又該怎麽辦?雙生子連連夭折,景懷皇後新喪,這兩個孩子也保不住。隻怕皇上難過起來……”
蘇絮咬牙,定定道:“若澤兒也是重瞳子,那就在民間尋一對雙生子。”蘇絮一字一句的吐言,聽的江沁瀾與齊相宜二人皆是呆愣愣的不敢言語。蘇絮語停,揚眸清淩淩的盯著她們。江沁瀾不覺怔怔開口道:“這,這可是禍亂後宮,混淆皇室血脈的大罪!若是不當心……”
“沒有不當心,齊姐姐懷胎十月,不能沒有這兩個孩子。”蘇絮言罷,落眼在齊相宜的身上。
齊相宜深吸了一口氣,打定主意一般,果決道:“是,我不能沒有這兩個孩子。更不能生下他們,便眼睜睜的再失了他們。”
江沁瀾憂心忡忡,道:“既是如此,咱們便把事情做周全了,不可有一絲一毫的錯漏。這件事兒除去親近之人,再不可讓旁人知曉。”她話落,三人相視一眼,皆是打定了主意。
蘇絮眉心微鬆,寬聲安慰道:“咱們也不過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澤兒尚未睜眼,一切都不好說。不是今日便是明日,該如何行事,便都會有個結果。”蘇絮話落,忙握住齊相宜的手,“倒是姐姐,往後無論再出什麽事兒,姐姐都不可再情緒波動,陣腳大亂。雖然守衛是我兄長,可到底在這寶華寺裏人多口雜。”
齊相宜應聲點頭,卻又不放心道:“那乳娘該怎麽辦?她已經瞧見了沐兒的眼睛,她雖是我府上找回來的,卻到底不是極親近之人。我隻怕她一時害怕心虛,渾說出去可怎麽好?”
蘇絮眉心不住的顫動,為難道:“姐姐該知道如何讓一個人安安穩穩的閉嘴。但,咱們都不是那般心狠之人,如何能忍心向無辜之人下手,殺人滅口呢!”
“留著終究是個禍患,倒是想個法子把她徹徹底底的打發了才好。”江沁瀾話落,三人便都各自陷入了思索中。少時,才聽江沁瀾慢慢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若無緣無故打發了乳娘,隻怕反倒引人懷疑,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才安穩!”
蘇絮對江沁瀾的法子也很是讚同,“寧姐姐這話不無道理,既不能處置了她,便把她留在身邊。時時看著,倒也能安心許多。”
齊相宜恍然頷首,“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蘇絮思索著,又囑咐道:“乳娘不能關太久,明日姐姐就要與她把該說的話說了。我也讓三哥立時去尋一個死嬰和雙生子。早早準備起來,到時總不至於手忙腳亂。”
“最要緊的還是昭大人那裏。孩子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去了,為防這兩日皇上過來。也要叮囑昭太醫,不能讓沐兒睜眼。”江沁瀾一邊想著,一邊緩緩叮囑。
自昭雲歸那日表錯情,蘇絮一想起他,便覺著怪怪的不自在。如今為著齊相宜的事兒,自是免不得要向他開口。她麵上頗有難色,在心裏不安起來。齊相宜二人瞧在眼裏,不覺開口詢問道:“絮兒,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蘇絮驀地回神,勉強微牽唇角,安慰二人道:“沒什麽,我不過多想一想有沒有錯漏之處。時候不早了,”她說著,耐聲與齊相宜道:“我曉得齊姐姐必定睡不著,可這後麵的許多事兒都要姐姐費心。若不好好歇著,養足了精神。該如何應對呢?”
齊相宜忍著眼淚,艱難點頭。江沁瀾也勸道:“縱然你心裏再難過,白日裏讓旁人瞧著,也要仿若無事一樣。否則,便是把沐兒與你自己往死地裏推!”
“我曉得,我聽你們的。”齊相宜說著,舉袖擦幹了眼淚。“為了沐兒與澤兒,我也得好好養著精神。”齊相宜說著,忙起身極快地對她二人一福,“我實在不曉得能如何感謝寧姐姐與絮兒,若非你們……”
蘇絮與江沁瀾二人立時扶住她,“都到這個地步了,姐姐還說這樣的話做什麽?你之前不是給了一個皇兒於我,我自然也是他們的母妃。”
江沁瀾也隨著蘇絮頻頻頷首,“咱們幾人若不互相扶持,還指望誰呢!”江沁瀾話落,便與蘇絮道:“你身上還沒好,回去歇著吧,我陪著齊妹妹。”
蘇絮輕輕“嗯”了一聲,心裏也是思緒萬千,煩亂不已。她與江沁瀾一道將齊相宜扶到床上安置下,才出了廂房的門。白檀在外麵守候多時,見蘇絮出來,忙扶住她道:“英昭容可無礙了?”蘇絮睇了她一眼,擺首也不多言。待二人回房後,蘇絮才將幾人在齊相宜那邊商議的主意說給了白檀聽。
白檀斂容,不由哀聲歎道:“實在可憐了英昭容,這兩個孩子懷的多不易。竟不想攤上這樣的事兒!”
“原本是一對恩澤綿長的雙生子,如今竟然是重瞳妖孽。世事難料,全不能盡如人意!”蘇絮經過方才巨大的震驚,也同齊相宜一般,極是難過哀痛。
白檀微微抿唇,“索性,留在寺裏的人是寧婕妤。”
蘇絮不覺眉心一跳,抬手奇道:“我也正做此想,其實原本熹容華同我與齊姐姐更親近一些。可我平日裏倒是更樂意同寧姐姐來往,今日也不覺要慶幸,熹容華有心幫我照料泓兒,隨著皇上先回了宮。”
白檀垂首,沉聲道:“說句不中聽的,娘娘可別怪奴婢多嘴。”
蘇絮轉眸瞧著白檀,靜靜道:“咱們之間,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白檀恭敬答道:“英昭容雪中送炭,對娘娘的情意,自是可以盡信。從前奴婢覺著寧婕妤種種實在不妥,如今寧婕妤有了把柄在娘娘的手裏,自是要與娘娘同心同德。倒是熹容華,雖然一直與娘娘幾人和睦親近,可與怡妃等人也是頗為友善。”
蘇絮若有所思的想著,不覺默默道:“你此言不差,可熹姐姐也曾因為我的事兒與靖夫人大動幹戈。她從來都是直爽的性子,待人也真摯,是無機心的人。”
白檀道:“熹容華常常把心思都現在臉上,也不是那般心機深重的人。”她話落,又勸道:“娘娘早些睡吧,想來明日要費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