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大封

  蘇絮嬌俏一笑，柔柔道：“葉貴人連著好幾日都沒進去長楊宮的宮門，如今六宮傳的厲害，說是嬪妾厭惡葉貴人的緣故。嬪妾如何厭惡葉貴人？綰兒自己身子不爽，連皇上都擋下了，又如何能讓葉貴人進門，間接的過了病氣兒到皇上身上呢？豈不是半途而廢？”


  霍景嵩輕輕刮著蘇絮的鼻子道：“促狹的妮子，明明是與朕置氣，還想了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


  蘇絮撐不住笑起，並不否認，“可不是，皇上好狠的心，今次又險些冤枉了綰兒，讓綰兒在和煦殿等了一夜。”她半嗔半笑著道：“聽說江大人幾位下朝就隨皇上進了南書房議事，嬪妾巴巴的做了點心吃食送去，現下腸子都悔青了。就應該讓皇上在胃裏打饑荒。”


  霍景嵩將蘇絮攬進懷裏，大為動情道：“你也受了驚嚇，朕委實不該扔下你。氣一氣也是應當的。”


  蘇絮懂得偶爾的小性子是她與皇帝之間不可或缺的點綴，一放一收需得適當才能相得益彰。她眼波流轉，漾著柔情蜜意。吃吃笑道：“嬪妾又是氣，又是傷心。可過了兩日，心裏便又怕皇上生嬪妾的氣。”


  霍景嵩朗聲一笑，凝著蘇絮緋紅的雙頰，吻了吻她的額頭道：“朕如何舍得？”蘇絮被他看的微微發窘，舉著扇子掩麵道：“隻怕瞧了葉妹妹，皇上便全忘了。”


  霍景嵩哈哈大笑著，去奪蘇絮手裏的扇子。翻在手裏細細的看了看，轉過扇麵正見是蘇絮小字引著的那句詩，“空掛纖纖縷,徒垂絡絡絲,也難綰係也難羈,一任東西南北各分離。”他微微蹙眉道：“繡工是上好的，怎麽用這句。朕瞧著怪傷心，實在不好。”


  蘇絮柔柔笑道：“是皇上送給嬪妾的小字。”


  “朕的本意是綰係羈留。”霍景嵩說話間，便要將那扇子攏在袖中。“放在朕這裏。”


  蘇絮噗嗤一笑，開口歎道：“女兒家用的扇子，皇上怎能隨身帶著？”


  霍景嵩滿不在意道：“放在南書房的桌案上，朕批閱奏折時，一低頭便如綰兒在案牘之上。紅袖添香，也算能暫緩朕的疲乏。”


  蘇絮揶揄著笑道：“隻怕是‘常恐秋節至，涼意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霍景嵩食指點了點蘇絮的額頭道：“小東西，總要含酸拈醋的說話。”


  蘇絮故意扭過臉道：“嬪妾當真是小裏小氣的小東西，皇上可厭煩了嗎？”


  霍景嵩忙扳過蘇絮的肩道：“朕何時會厭煩，綰兒宜喜宜嗔，總讓朕看不夠。”


  蘇絮將婉然一笑，“嬪妾可不與皇上玩笑了。那扇子是二月繡成的，上麵的字兒是嬪妾與寧姐姐一道想的。嬪妾繡了四個，齊姐姐、熹嬪與寧貴人一人一個。”


  霍景嵩瞧著那扇麵兒大為感歎道：“你們四人倒是親近。”


  蘇絮也很是安慰道：“嬪妾從前在家中，極少受姐姐疼愛。如今三位姐姐待嬪妾都十分友善親厚，讓嬪妾很是感懷安慰。”


  霍景嵩連連點頭道，“既然你喜歡，此次去上林苑消暑也一並帶上她們。否則落了誰，你恐怕都要惦記。”


  蘇絮清潤一笑，轉眸道：“嬪妾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霍景嵩揚眉奇道：“什麽不情之請？”


  蘇絮臻首略低，婉然笑道：“過幾日大封六宮，請皇上務必要讓齊姐姐在嬪妾位份之上。”


  霍景嵩思索半刻，才頷首道：“英容華比你年長，如今又有著身孕。高封貴嬪也實在無可無不可，你若是心有不安，朕應了你便是。”


  蘇絮粲然笑道：“英姐姐得封貴嬪，那皇上心中，必定屬意怡妃娘娘晉封貴妃了？”


  霍景嵩眸色一黯道：“好端端的，怎麽提起怡妃？”


  “嬪妾此前禁足，聽聞怡妃娘娘幫了嬪妾許多，又沒少向皇上進言。嬪妾私心感激著怡妃娘娘，自然要盼著怡妃娘娘好。”蘇絮這話說的極為真誠，懇切的望著霍景嵩。她送皇帝的眸中瞧出一絲狐疑之色，“誰告訴你的？”


  蘇絮笑道：“從前給怡妃娘娘請安的時候提起的，嬪妾一直不曉得該如何感激。”


  霍景嵩冷笑著道：“你也不必感激她，她原本也沒幫你做什麽？”


  蘇絮麵上並不在意，仿佛隻當霍景嵩說的是玩笑話一樣，“自然都比不上皇上待嬪妾的好！”


  霍景嵩若有所思的攏著懷中佳人，蘇絮靠在他寬厚的臂彎中，無聲無息的笑起。如此，霍景嵩總該能在今日窺得些怡妃的表裏不一！


  第二日皇帝著人賞賜了葉箏稍作安撫，自此，一連多日再沒踏足毓秀宮。二皇子滿月之前，一連多日都宿在了蘇絮宮中。


  二皇子的滿月宴操辦的極為盛大隆重，多日病懨懨閉門不出的皇後，也終於有了些好氣色。帝後二人攜手接受百官朝賀，又在家宴之上大封後宮妃嬪。


  宣順夫人、靖夫人與怡妃三人因進位不久並未受封。以下惠貴嬪晉為淑媛，榮婕妤李氏、英容華齊氏晉為正三品貴嬪，蘇絮晉為從三品婕妤，寧貴人江氏、貴人葉氏、晉為正五品嬪。其它後妃循例各進一級。


  那晚是皇後的好日子，蘇絮與一眾後妃自然曉得輕重。晚宴過後，便早早的回了各自宮苑。蘇絮轎輦進了宮門，葉嬪的儀轎也停在了長楊宮的後門。二人見了禮，攜手進內殿。


  “不過數月的功夫，葉妹妹便至嬪位，實在可喜可賀。”蘇絮飲了些酒，與葉嬪各自飲了一盞解酒湯，笑眯眯道。


  葉箏眉目帶著自得笑意，擱下琉璃盞道：“嬪妾並不急於位份，怡妃不得進封，今日無人問津才是真正的可喜可賀。”


  蘇絮幽幽笑道：“不成想，怡妃竟也能被皇上如此疑心。”


  葉箏淡淡哂笑著道：“所謂愛之深責之切，皇上一向最喜歡怡妃溫柔安靜的性子。那日所見，如何能在心裏過得去？”葉箏低低一笑，亦發得意道：“怡妃娘娘進宮的日子長，自矜熟知皇上的性子，已然十分圓滑。隻可惜嬪妾入宮時日短的都能瞧出來，皇上一向自負，最忌諱旁人在自己麵前耍些上不得台麵的小聰明。怡妃娘娘若如實相告，隻怕倒黴的人會是嬪妾才對。”


  “是你會撿要緊的說，哪句是她敢當著皇上麵兒說出來的？”蘇絮極輕極慢的搖著手裏的扇子。


  葉箏笑一笑道：“不及姐姐心思細密，運籌帷幄，將這一步一步都算的清楚。”


  蘇絮略略含笑，轉眸叮囑她道：“你讓怡妃栽了這樣大的跟頭，隻恐怕她早晚要暗算你。何況，你從貴人升至嬪位，嫉恨你的人必定不會少。往後小心應對吧！”


  葉箏漫不經心道：“嬪妾升不升嬪位都一直招人嫉恨，索性，嬪妾孑身一人，實在不怕再累及家人。”


  蘇絮嗤笑這開口問道：“不怕失了聖寵？”


  葉箏眉間一動，遲疑著久久不開口。小康子進門道：“小主，吳德全吳公公送賞來了。”蘇絮雙眼微跳，低聲道：“就說我在更衣，讓他在明間稍候。”語頓，蘇絮揚眉與葉箏道：“葉妹妹進去讚避一避。”葉箏含笑起身，繞進身後的屏風。蘇絮這才讓小康子宣召吳德全進門，吳德全手上提著一隻白羽鸚哥，進門行過禮道：“皇上前幾日就讓人下旨去尋了，今日內府局的人才尋來。說是與小主扇子上的鸚哥一模一樣呢。”


  蘇絮且驚且喜的讓小康子接過，將手裏的扇麵兒翻過去對著那鸚哥道：“真有七分相似。”


  吳德全點頭哈腰的陪笑道：“婕妤喜歡便好，奴才這就回去給皇上複命。”


  蘇絮很是愉悅，拿扇麵對著鸚鵡一下一下的逗著，閑閑與小康子道：“去把宮外送進來的那個琺琅彩漆描花的鼻煙壺拿來給吳公公。”吳德全聞言，忙不迭的躬身道謝。蘇絮回眸一笑，“謝什麽，我瞧著那個很適合吳公公才留心的，吳公公不嫌棄便好。”


  吳德全笑道：“婕妤小主有心，難怪皇上最惦記小主。”蘇絮笑吟吟的轉首去瞧那鸚鵡，吳德全又道：“皇上說，這鸚鵡若好好教教還會說話。”蘇絮聞言亦發興致勃勃起來。


  小康子取了鼻煙壺，便送吳德全出門。見吳德全走了，葉箏這才從屏風後麵出來，“皇上今夜留宿昭陽殿，卻還惦記著送小玩兒意哄姐姐開心。怡妃若是去了，寵妃之位，必定是蘇姐姐高坐了！”


  蘇絮溫然一笑，毫不在意道：“自從我搬進長楊宮之後，便再不曉得如果二字了。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咱們廢了這樣久的心力不過是小勝一籌，怡妃翻身是早晚的事兒。”她轉眸深切的凝著葉箏道：“妹妹可別為著一時的得意而衝昏了頭腦，咱們的日子還長著。而且，這一陣子妹妹也要停一停，裝委屈扮可憐這樣的事兒，用多了也恐怕惹皇上懷疑。”


  葉箏對於蘇絮的勸告一一應下，又逗了會鸚哥，便也起身告退。送走她，蘇絮梳洗寬衣，正準備安置。便聽見有人敲著窗欞道：“小主，是棠清來了，小主可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