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打算
蘇絮話落,抬眼掃看著白檀微微頷首,白檀便與多寶等人拉著紅藥往永巷去。紅藥的咒罵聲不停,直走了好遠蘇絮還能聽見。齊相宜隨著蘇絮靜靜的站在宮道上,蘇絮看著兩邊的積雪看住了神。齊相宜輕輕喚她,才轉頭。眼睛便泛起了白光,瞧著齊相宜也白茫茫的。蘇絮揉一揉眼睛道:“咱們走走吧。”
齊相宜並肩與她緩緩行於宮道上,那小內監便隨著齊相宜與蘇絮的宮人走在後麵。齊相宜回身望了望,勸蘇絮道:“她不過垂死掙紮罷了,你不必往心裏去。”蘇絮低低唔了一聲,齊相宜便接著玩笑道:“如今你也慣會狐假虎威了。”
蘇絮忍俊不禁,抿唇道:“總看劉氏與蔣氏用的輕車熟路,我耳濡目染,自然也漸漸學會了。倒是何時我能借一借你的虎威呢?”
齊相宜嗤笑一聲,感歎道:“借我的虎威?你指著你自己吧!”說罷,她微微斂容與蘇絮道:“我真心與妹妹說一句,無論有沒有寵,在這後宮裏,有權的高位,總好過沒權的。”她微微一頓,十分鄭重道:“假以時日,妹妹必定富貴無極。”
“姐姐快別打趣我了,富貴無極我是不求的,能安穩無虞便滿足了。”蘇絮毫不在意的搖首,輕鬆笑道。
齊相宜自然也不再多說,又望了望身後道:“你叫他跟著做什麽?”
蘇絮啊的一聲應了,悠悠一笑道:“瞧我這腦子,方才聽紅藥渾說了那樣多的話竟忘了他。”話罷,止住腳步轉頭對那內監道:“你過來!”
內監聞言忙小步的跑過來,對著蘇絮齊相宜福身道:“奴才張保。”
蘇絮與齊相宜緩步往未央宮走著,邊走邊道:“我問你,她為什麽非要冒著險從裏麵跑出來?”
張保陪著笑,躬身道:“原是皇上體諒她有孕,準許按照采女位份領月例。可六尚與內府局的人克扣了她,往日裏清粥小菜的也就算了,如今連二月的黑炭也沒給她。”他嘿嘿一笑,“小主也知道,內府局與六尚的人一貫跟紅頂白。夏氏如今被廢為庶人,即便懷著龍嗣,恐怕生下來也必定不能養育皇子。自然該克扣的都克扣了。”蘇絮微微頷首,如何能不清楚後宮裏的宮人是如何的勢力、落井下石。“尚食局的人進來送飯,她見那菜色就動了怒,把盤子都掀了,非撒潑說裏麵有毒,折騰了好大一通,又是叫喚肚子疼。奴才們也是一時害怕鬆懈,才讓她逃了出來。”
蘇絮低眉,嘴邊嗬著白白的霧氣,把她一張精致的臉都攏在了裏麵。讓張保瞧不清楚她的神色,隻躬身聽著蘇絮說話。“她出來的這一會兒功夫,有沒有往旁的地方去?”
張保搖頭道:“她跑到這便被奴才們追上攔住了,不曾去過旁的地方。”
蘇絮聞言,微微思索著緩緩道:“我會與英承嫻會向宣夫人請旨,讓六尚與內府局的人把她的分例補上,往後你也要仔細著,再不許她踏出宮苑半步。”她恐怕自己說話毫無重量,張保也未必能照著辦。便低聲道:“宣夫人有意讓她平安生下這一胎,旁的我也不說,你自己領會去吧。”
張保聞言忍不住去看向齊相宜,齊相宜挑眉回視著他不置可否。張保連連點頭道:“奴才記住了,小主安心。”
齊相宜頗為滿意的頷首道:“去吧,本主與敏嬪都會記住你的。”張保受寵若驚的給齊相宜跪地叩頭,齊相宜低低一笑便與蘇絮繞過了他。齊相宜神色疑惑的嗔怪道:“她那肚子如今多招人恨,你何必巴巴的叫住那太監這樣叮囑,處處以德報怨。瞧瞧她方才的樣子,若是沒人,必定要撲過來打你了。”
蘇絮不由一笑,“姐姐總為我想的這樣周到,卻到了自己身上便什麽都不在意了!”
齊相宜稍一挑眉,望向她奇道:“她好不好與我又有什麽關係?”
蘇絮含笑道:“我叫住張保一是想知道,她出來可見過旁人,二是我委實想保住紅藥肚子裏的那個。”
齊相宜若有所思的想著,大半刻才恍然大悟道:“妹妹是想要那孩子?”
蘇絮笑著擺首,“我並非想要那個孩子,我不過是想讓她一嚐母子分離的痛楚。另外,也是想讓那孩子養在你那裏!”
齊相宜又是感激,又是猶疑道:“你這樣為我費心,實在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轉瞬低眉,歎道:“隻是,恐怕這後宮諸妃都打著這份主意,我哪能輕易就把那孩子養在膝下呢!”
蘇絮臻首一低,湊近齊相宜道:“姐姐忘了,還有宣夫人呢!”
“可如今宣夫人還養著皇長女,如何還能將那個孩子養在膝下?”齊相宜想不通,頗為懷疑。
蘇絮溫然笑道:“如今後宮除去怡妃,便是姐姐最得皇上愛重。姐姐若向皇上進言並非不可能!”
齊相宜哀哀歎道:“談何容易?怡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豈是我能撼動的?況且,怡妃未必沒打這樣的主意,說到底紅藥也是怡妃的人。”
“皇長女如今也不過是暫養在宣夫人的身邊,待皇後臨盆,必定會將她從宣夫人的身邊接回去。”蘇絮呼出一口冷氣,緩緩道:“如今也是眼瞅著的事兒了,宣夫人並無所出,又是王府裏的老人。皇上一向敬重她,再加上你。我便不信,你們兩個人也頂不過怡妃嗎?”
齊相宜頗為所動的點頭,連連感歎道:“妹妹這主意想的實在是周全,而且,宣夫人生養過孩子,又照顧著皇長女。若是將那孩子養在未央宮當真是最妥當的。”
蘇絮在鬥篷裏掐著指頭,頷首道:“如此算來,紅藥也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你與宣夫人也要早作準備,”她蹙眉,想了又想憂心道:“我隻怕,榮婕妤沉不住氣,被誰挑撥著要對紅藥下手。”
齊相宜聞言也是眉頭不展,“卻是如此,這宮裏除了怡妃與靖妃,恐怕那些得不到孩子的人,寧可一拍兩散才好呢!”
蘇絮抿唇道:“可不就是這樣,所以越發要小心應對了。這孩子若能生下來,姐姐便再不必憂心自己沒有依靠了。”她微微笑起,“若是能生個皇子便好了。”
齊相宜拉住蘇絮,神色頗為動容,“絮兒,我要多謝你。這般為我思量,想的周全!”
蘇絮忍不住偏頭撇著嘴道:“瞧姐姐說的這生分話!難道姐姐就沒處處為我思量周全嗎?”齊相宜含笑著點頭,蘇絮頗有感觸,定定歎道:“宮裏的路這樣長、這樣難走,咱們若是不互相扶持著,如何能安穩的走下去?”她微微一頓,“姐姐,我是不中用的。如今隻能全力幫著你,我自己的日子也能安穩些。”
齊相宜深看了蘇絮一眼,“別說這樣的話,讓人聽著怪難受的。你還這樣年輕,正是大好年華。心裏的這道坎兒早晚會過去!”蘇絮低低的唔了一聲便也不再說這個,隻與齊相宜又閑聊起了旁的事情。
待二人回了未央宮便將遇見紅藥擅自出門、六尚與內府局克扣的事兒全說給了宣夫人,宣夫人先時並未多說什麽,待蘇絮返回長揚宮後。齊相宜告訴了宣夫人有意將紅藥腹中皇嗣養在未央宮。宣夫人雖未露半分神色,卻到底把這件事兒放在了心裏。第二日便著最得力的燕語去六尚與內府局,親自盯著她們將月例送去了紅藥的宮所。故而,六尚的人便不太敢克扣紅藥。連著立春應景佩的燕子香包也在前一天送去了紅藥那邊。
這幾日寧貴人閑來無事便會來蘇絮的長揚宮坐坐,陪她繡著扇麵,幫她挑著相配的詩句。
眼看著第二日便到了立春日,因為皇太後提前回宮的緣故。霍景嵩龍心大悅,早早就讓內侍省與六尚的人好好去準備下明日的闔宮夜宴。晌午蘇絮與齊相宜等人跪迎了太後,便與寧貴人回了長揚宮。
寧貴人翻著書忍不住拿筆圈了覺著正好的詩句,蘇絮揉一揉繡的發酸的眼睛,閉目仰在榻上懶懶道:“聽說太後從清江長公主府上帶回了幾個舞姬,”蘇絮不由笑道:“長公主有心,也不怕太後一路勞頓,巴巴兒的把府裏的人才送進宮。”
寧貴人翻著詩書閑閑道:“如今越發大膽了,連長公主也敢揶揄。這樣刻薄的話,若是被太後聽見,小心打你板子。”
蘇絮搓了搓手心,將雙手附在眼睛上,“這屋子裏隻有咱們兩個,我自然不會說出去,難不成寧姐姐會說出去?”
寧貴人笑道:“我私底下聽阿歆說過,去年選秀清江長公主也送了不少心腹的秀女。不過都被撂了牌子,”她忍不住嘖嘖歎道:“長公主這樣富貴的人,也要往皇上身邊安上自己的人,實在讓人費解。”
蘇絮淡淡笑道:“再富貴的人,恐怕也得曉得聖心所向,才能步步升,步步穩。”
“都已經是長公主了,還要怎麽富貴呢?”
蘇絮不由輕笑著小聲道:“清江長公主嫁了個草包駙馬你也不是不知道,駙馬不爭氣,也隻能靠她自己爭氣了。”
寧貴人忍不住嘖嘖歎道:“守著這樣清淨的地方,你也清淨不下來呢!”
蘇絮嗤笑一聲道:“清淨,這宮裏何時清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