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黑手
霍景嵩麵上一沉,開口問道:“恐怕什麽?”
吳德全低聲道:“恐怕婕妤的龍嗣會胎死腹中。”
霍景嵩原本就胸中有氣,如今聽見吳德全這話亦發震怒道:“是誰敢毒害皇嗣?”霍景嵩聲音陰森的讓人害怕,蘇絮斂聲屏氣與霍景嵩道:“所幸惠婕妤安然無恙,皇上現下可去蘅蕪院看看?”
霍景嵩微微頷首,便帶著蘇絮一路無言的往蘅蕪院去。蘇絮與霍景嵩進門時,怡昭媛正小聲寬慰著惠婕妤。見著皇帝,惠婕妤哇的一聲撲到了霍景嵩的身上,哀哀哭泣道:“皇上要為嬪妾做主啊!”
蘇絮對著二人行禮,忍不住勸惠婕妤道:“惠婕妤現下哀哭恐怕對龍胎無益,聽聞惠婕妤出了事兒,皇上憂心忡忡的便趕來了。”蘇絮話落,惠婕妤迅速的抬頭望了她一眼。蘇絮看不分明,似乎從惠婕妤的眼中瞧見了深深的厭惡之色。可惠婕妤的神情稍縱即逝,讓蘇絮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一般。
怡昭媛一同勸道:“皇上如今來了,必定會給姐姐交代的,姐姐安心便是。”
霍景嵩迅速的頷首,對怡昭媛道:“蓉兒,辛苦你處處周全。”說罷便親自扶著惠婕妤坐下,又詢問是怎麽一回事兒。
惠婕妤此刻驚悸未定,抽噎著說不出話。怡昭媛便開了口道:“今日寒露,尚食局送了藕粉桂花糖糕給各宮應景。婕妤看著饞嘴,便想用一些。正巧伺候婕妤胎的方太醫來請脈,臣妾不知這糖糕孕婦該不該忌食,便讓方太醫瞧了一眼。這一瞧,便發覺上麵撒了藜蘆根的粉末,若是不細看,竟半點兒也看不出來。”
霍景嵩伸手去拿案上放著的點心,細細的端詳著與一邊等著他問話的方太醫道:“藜蘆根末是什麽?”
方太醫道:“回皇上,藜蘆可入藥,主蠱毒,咳逆,殺諸蟲毒,去死肌等。性寒,有毒。以其根株毒性最大,若不慎服食,有滑胎之虞。”
霍景嵩冷哼一聲道:“好歹毒的心,竟敢毒害皇嗣。”話罷,他便與吳德全道:“遣人請宣夫人過來,再把六尚的最高尚宮與尚食局的尚食叫來。”霍景嵩話落,吳德全便應著出了蘅蕪院。不多時,宣夫人便匆匆趕到,忙進門與霍景嵩行禮。
“不必多禮,六尚一向是皇後掌管,如今你幫著皇後協理六宮,出了這樣的事兒,你也是責無旁貸。”霍景嵩麵無表情的說道。宣夫人起身,垂首,模樣恭謹的頷首喏喏應了。殿內的眾人皆是不敢言語,一室寂寂無聲,隻聽得惠婕妤的啜泣。
半晌,尚宮局的最高尚宮帶著王尚食進門。路上聽了來人所說,兩人皆是十分惴惴。又見霍景嵩這幅硬冷模樣,亦發害了怕。見人皆到全了,霍景嵩冷聲問道:“藜蘆根是怎麽摻進惠婕妤的點心中去得?”
最高尚宮與王尚食麵麵相覷,一副不得而知的樣子道:“奴婢也不知。”
霍景嵩冷哼一聲,“不知?”
宣夫人也跟著問道:“點心是你們尚食局做了送來的,上麵被人摻進了藜蘆竟懵然不知嗎?”
王尚食叩頭與宣夫人道:“奴婢讓宮人準備的點心並無差錯,奴婢也不知道這藜蘆是怎麽摻進去的。”
最高尚宮趙氏也隨著王尚食叩頭,辯解道:“這點心雖出自尚食局,可這中間數人經手,除了六尚的宮人,恐怕婕妤身邊的宮人也有經手。”
惠婕妤聽趙氏這樣一說,氣不打一處來,厲聲道:“最高尚宮這意思是說,本主是本主宮裏人不幹淨嗎?”話落,她轉頭對霍景嵩道:“嬪妾自有孕以來一向是她們精心伺候,從來沒出過事。今日尚食局送了糕點來便險些出了事兒!”
趙氏被惠婕妤說的啞口無言,蘇絮見狀,忙勸惠婕妤道:“婕妤請息怒,六尚人多手雜,恐怕趙尚宮與王尚食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她眉目一轉,與王尚食道:“這糕點是誰做的,又是誰送來的?”王尚食說了兩個宮人出來,蘇絮聞言便與霍景嵩、宣夫人道:“嬪妾覺著,碰了這點心的人無論是尚食局還是惠婕妤的宮裏人,都要細細詢問才不失偏頗。”
霍景嵩點頭,便與宣夫人道:“這件事由你徹查,抓出狠心下毒的人,也不必來回朕,直接賜死。”霍景嵩咬牙狠狠道,這番言語讓蘇絮從脊梁發冷。今日下毒的事無果,霍景嵩便留在了蘅蕪院陪惠婕妤。蘇絮瞧著再沒旁的事兒,便也告了退。
夜來,蘇絮望著升起的宮燈,看的住了神。白檀抱著冬被進門與蘇絮道:“到了寒露,天兒也越發涼了。昭禦醫說小主身子不能受寒,咱們早點兒換了冬被吧。”
蘇絮微微頷首,拿銀剪子剪著燭心兒,失神道:“為了惠婕妤,皇上竟動了這樣大的怒氣。”
白檀為蘇絮換著被,安慰她道:“這氣有幾分是當真為惠婕妤動的呢?”
蘇絮扔了剪子,抱腿蜷在床上定定道:“雖不到十分,也必定有幾分真心吧?”
白檀抿唇,半晌才開口道:“小主可希望皇上待惠婕妤有真心嗎?”
蘇絮怔愣道:“我也不知道,又希望,又不希望。”
白檀扶著蘇絮躺下,撂了床幃勸道:“皇上一向不喜歡後宮出這樣的事兒,是以會動這麽大的氣。至於惠婕妤,奴婢私心想著,恐怕讓皇上更掛心的是皇嗣罷了。”
蘇絮微牽了牽唇角,便闔了雙目不在多說。不一會兒沉沉的睡了過去。蘇絮允自睡得香甜,便忽然覺著有人狠狠的把她拽了起來。她猛地睜眼,正看見嫡母曲氏麵目猙獰的盯著自己。蘇絮被唬了一跳,忙要躲開,怒聲道:“是誰讓你進來的,我如今是皇上親封的敏嬪,再由不得你放肆!”
曲氏仿佛聽見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舉著手上的戒尺便往蘇絮的身上打去,“下作的小賤種,竟敢這樣與我說話。皇上已經廢除了,明日就要送你去冷宮咧!”
蘇絮一個激靈,身上便一層層的冒著冷汗。尖利的喊道:“你胡說,皇上寵愛我,皇上說要把我綰係羈留在他的身邊。皇上不會廢黜我!”
曲氏轉身笑的不可抑製,蘇絮便大聲的喊著。曲氏猛地回頭,蘇絮眼前看的分明,那張臉哪是曲氏的,分明黑洞洞的什麽也沒有。蘇絮駭的毛骨悚然,全身打著冷戰。轉身就要跑,卻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住,跑也拋不開。
“小主,小主!”忽然聽見有人喚她,就仿佛是梵音一般悅耳動聽,蘇絮猛地睜開眼。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白檀點著蠟燭掀了賬簾。蘇絮便狠狠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嘴唇有些青紫,滿身滿頭的冷汗,戰起一層粟栗。
白檀拍著蘇絮的手,問道:“小主可是做惡夢了?”蘇絮抿唇點了頭,與白檀說了一遍。白檀帶著溫和的笑意,緩緩安慰她道:“這一陣子煩擾的事兒多,難免小主要噩夢驚悸了。沒事兒了,皇上好好的怎麽會廢黜小主呢。”
蘇絮抱著手臂,因為忽然驚醒,睡意未散,聲音裏帶著一點點沙啞低沉。“這幾日我總是心裏不安,也不知是我多心,還是旁的什麽?”
白檀問道:“小主是為了什麽不安心?”
蘇絮搖頭,靜一靜方道:“說不清楚,自打木蘭行宮,被蔣良媛推著為皇上擋了那暗箭之後。我便總隱隱覺著仿佛有一隻大手在暗處捏著我一般,仿佛輕易的,我就會被碾碎。我心裏不落地,總覺著安生不下來。”
“小主可是察覺了什麽?”白檀說話間,幫蘇絮扶了扶枕頭,讓她能舒舒服服的靠著。蘇絮眉頭不展,“說不清楚,總覺著千頭萬緒,瞧不出個究竟。”說著,蘇絮略略思索,才道:“從木蘭行宮佛陀圖一事,到我險些橫死暗箭下,再到蔣才人幫著劉海若翻身,李容華小產。讓我實在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可也瞧不出其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小主一向心思縝密,若是當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那必定有其中的緣故。小主便從第一件事仔仔細細的去想。”
蘇絮頷首,頓一頓才道:“佛陀圖一事,我總疑心是安妃指使,可與柔然和談是安妃家中出力最大,若是其中出了差錯,恐怕崔家也得不著什麽好處。之前這樣以為,之後出了柔然暗箭的事兒,也才會覺著是崔家圖謀不軌。可如今想來,皇上與柔然和談不成,也並非隻能依仗崔家,這其中說起來實在矛盾重重。”
白檀臻首低眉道:“小主所言不無道理,若這一樁樁一件件並非安妃所為,那這幕後黑手,便當真可怕。既算計了安妃,也把小主置於死地。”
蘇絮深以為意的點頭道:“我也最憂心這個,是以處處留意。”蘇絮與白檀話落,便聽見小康子外麵喚道:“小主可起了?”
蘇絮展眉,淡淡一笑:“或許是我想多了,現下毫無睡意,伺候我起身吧。”白檀便揚聲與小康子道:“小主起了,叫人打水進來伺候小主梳洗。”
小康子帶人進門時,白檀正為蘇絮梳頭。小康子上前請安,低聲道:“小主,尚食局做藕粉桂花糕的宮人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