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風波2
蘇絮麵上帶著好奇笑意,故意搖頭道:“姐姐知道是哪兒來的?”
姚木槿一笑,向上林苑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可不是蓬萊洲上的仙鶴麽。”
蘇絮低眉盯著手中摩挲的茶盅,不動聲色道:“蓬萊洲的仙鶴都有人豢養,好好的怎麽能自己飛出來!”
姚木槿不禁笑道:“就是這個緣故,好好的怎麽能自己飛出來呢?”蘇絮輕聲一笑,也不多言。姚木槿便又往深了說道:“蓬萊洲本就是取了仙家之地的意思,如今從蓬萊洲飛來的仙鶴,落到了惠婕妤的蘅蕪苑,可不是祥瑞是什麽?宣夫人也要誇一誇惠婕妤這胎,不知道落在皇後娘娘眼裏,會怎麽想呢!”
蘇絮淡淡笑起,“別人無論怎麽想,不都是天降祥瑞嗎?還能改了不成!”
姚木槿嗤笑一聲,歎道:“惠婕妤為這肚子苦心孤詣到如此地步,還能讓旁人改了不成。”姚木槿這樣的話倒是讓蘇絮十分不安,這仙鶴的事兒到底是菱兒與小福子鬧出來的。為了將這件事推脫開,卻到底讓旁人誤會了惠婕妤。如今姚木槿都是這般心思,恐怕安妃與靖妃兩人更要這樣想了,
蘇絮一麵感歎後宮捕風捉影的厲害,一麵對熹婉儀道:“惠婕妤怎麽敢,這可是有違宮規的罪。”
姚木槿不屑的撇了撇嘴,輕哼了一聲道:“她有什麽不敢的,不讓人逮著,何來的有違宮規?”姚木槿為蘇絮斟了茶,自己悠悠的捧著一盞細抿了道:“沒有祥瑞,那肚子就快讓許多個人恨得紅了眼,如今仙鶴鬆子這樣的緣故都出來了,恐怕越發要招人嫉恨。”
蘇絮蹙眉,麵上十分不信,對姚木槿道:“惠婕妤並非不曉得輕重,怎麽能鬧出這樣大的動靜,讓自己這般點眼呢!”
姚木槿聞言嘴角一撇,似是十分了然的笑起道:“皇後如今也有了皇子,她的那胎生下來也不過是庶出的,長子有什麽用?皇後肚子裏那個,才是正經的嫡出呢!”
蘇絮遲疑著去看姚木槿,忍不住道:“庶出嫡出的,也比不過母子平安啊。”
“恐怕如今惠婕妤爭紅了眼,哪兒還顧得上這些!”姚木槿撇了撇嘴道:“為了自己的肚子,母憑子貴,她也當真夠費心費力了。不過這番動作,恐怕她是失策了。”
蘇絮看著熹婉儀滿麵洞穿一切的樣子,實在也不好再說旁的。便轉了話頭,用了幾杯茶也就回流華閣了。進了暖閣,見蘇菱正與白檀學著行禮,免不得又要訓斥警戒一番。見蘇菱倒是十分乖覺安靜,便說了幾句也就作罷了。而後的幾日蘇菱十分聽話,也很少出門。關於惠婕妤的謠言卻甚囂塵上,越說越誇張,直傳到了皇上那裏。霍景嵩聽聞,自是心裏歡喜,便大加封賞了惠婕妤。這令惠婕妤的肚子,越發的點眼。
這日歇過午覺,蘇絮照舊準備了點心往霍景嵩的南書房去。行至禦書房外,隻聽裏麵怒斥之聲不斷。蘇絮忙詢問殿外的吳德全道:“好好的,皇上是為著什麽動了怒?”
吳德全垂首,小聲與蘇絮道:“仿佛是兗州流民的事兒。”
蘇絮蹙眉,不由問道:“都過了快一個月了,怎麽好好的又翻出來了?”
吳德全垂首,悄聲回道:“奴才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蘇絮頷首靜立在殿外,聽著霍景嵩此刻的怒聲。心裏發怵,忍不住對吳德全道:“食盒給你,我便先回去,不擾皇上議政了。”
吳德全忙攔住蘇絮道:“小主留步,皇上見了小主,興許便怒意全消了。小主稍等一會兒,奴才馬上去給小主通報。”蘇絮心知吳德全是怕霍景嵩發怒,在撒氣到禦前的人身上,才有心讓她頂著風上去,她也不言明,隻對吳德全頷首,便候在原地等著霍景嵩傳召。
不多時,便有幾位朝臣從禦書房出來,蘇絮拿帕子遮了半張臉。幾位大臣瞧見有宮中女眷在旁,自然不敢多看。與蘇絮行了禮,便壓著頭快步朝禦書房的儀門去了。
蘇絮進門的時候,吳德全正幫霍景嵩理書案。霍景嵩背身坐在暖閣裏一動不動,蘇絮緩步走過去。撂了食盒,與霍景嵩行禮請安道:“皇上萬福。”
霍景嵩回身指了指對麵,讓蘇絮坐下道:“可惜你做的東西,朕這刻什麽都吃不下。”
蘇絮臻首一低,軟綿綿道:“皇上若是心裏不爽快,便等好些在用。若是想吃旁的,嬪妾在做便是了,沒什麽可惜的。隻是綰兒憂心皇上的身子,動了這樣大的氣,秋日裏又燥的很,恐怕肝火上逆,對身子不好。”
霍景嵩靠著軟墊,一隻手放在桌案上去拉蘇絮的手,閉目歎道:“唯有你還想著朕的身子。”
蘇絮被霍景嵩握著,便也不敢動彈,直直的坐著道:“好好的,皇上是為了什麽緣故?”
霍景嵩眉頭緊鎖,忍不住怒道:“兗州流民一事朕下令徹查,其中竟有官員從中貪汙,連河工的工錢也要克扣。這些河工勞動了數月才建成堤壩,耽誤了莊家不說,最後連工錢也沒有。若是放在朕身上,也必定要作亂了。”
蘇絮聽出了眉目,讚道:“皇上愛民如子,處處以己度人,是天下蒼生之福。”
霍景嵩咬牙恨道:“朕愛民如子又能如何,朕的父母官貪贓枉法,就是朕殘暴不仁。朕多年肅清吏治,竟屢禁不止。”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皇上雖痛下決心,卻到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如今當務之急,是該如何安撫兗州百姓之心。皇上要為天下萬民而愛惜身子,如此才能革除吏弊,讓這樣的事兒再不會有第二次。”蘇絮不假思索,便脫口說了這一番話。霍景嵩睜眼,瞧著蘇絮道:“難得你看事這樣清明,說的話也頭頭是道。”
蘇絮紅著臉垂首,十分羞澀,“嬪妾哪兒會看呢,不過是見皇上感歎河工辛苦,才想著皇上必定憂心該如何安撫百姓一事。”
霍景嵩頗為好奇的問蘇絮道:“你以為,朕該如何安撫百姓。”
蘇絮溫柔一笑,“嬪妾不過是女兒家,哪裏懂。恐怕婦人之仁,讓皇上見笑。”
霍景嵩拍了拍她的手,道:“無礙,你直說便是。與朕不必有這樣多的顧忌。”
蘇絮含笑道:“若是嬪妾,必定要讓這些流民賜金還鄉。”霍景嵩細細的想著蘇絮這番話,神色不喜不憂,瞧不出情緒。蘇絮小心翼翼的瞧著霍景嵩的眉眼,低聲道:“嬪妾婦人之心,實在上不的台麵。”
霍景嵩淡淡一笑,對蘇絮道:“那牽涉貪汙的官員呢?”
蘇絮一隻手拄著腮,極為認真的思慮起來。半晌,撇了撇嘴,對著霍景嵩嬌嗔道:“嬪妾想不出來,皇上必定是有主意的,何必為難嬪妾呢!”
霍景嵩連連笑起,忍不住讚道:“真的綰兒頗有些治國之才,若是男子,必定是國之棟梁。”
蘇絮撐不住笑彎了腰道:“皇上笑話嬪妾便笑話吧,何必說這樣的話來諷刺嬪妾呢!嬪妾恐怕最是無用的人,既不如怡昭媛詩書滿腹,也不如齊姐姐才氣逼人……”蘇絮話未完,霍景嵩便把她拉近了懷裏,扶著她的臉頰,溫和道:“你自有旁人不及的好處,何必要看她們。”
蘇絮心裏暖的發甜,吃吃笑道:“皇上專拿這樣的話來糊弄嬪妾,嬪妾可不依!”
霍景嵩俊朗的眉目含著笑意,方才的不悅和陰霾一掃而光。攏著蘇絮在懷裏,閉目道:“朕可沒糊弄你。”
蘇絮攥著霍景嵩的袖子,金線繡的龍在她指尖有些刺刺的粗糙。她咯咯笑道:“那皇上便與嬪妾說說。”
霍景嵩板著她的臉,很細致認真的看著她。隻把蘇絮瞧的雙頰飛霞,可蘇絮卻貪看霍景嵩的溫柔眼神不忍移目。霍景嵩吻了吻她的額頭,很滿足愜意道:“你總讓朕能安然靜心,叫朕舒服,舒服!”霍景嵩說到“舒服”二字,有斟酌一番,便神色篤定。
蘇絮不知道他這樣的形容是好是壞,也不想細細的去計較。便賴在霍景嵩的懷裏,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那味道悠遠綿長,仿佛鐫刻著怡人的舒心味道,叫蘇絮沉醉的不可自拔。怔怔脫口道:“嬪妾但願,永遠讓皇上安然靜心,神思舒服。皇上平日總是這樣煩累,綰兒什麽都不求,唯求皇上能歲歲如意,年年喜樂。”
霍景嵩微微蹙眉,對蘇絮道:“這句話不好,仿佛是在與朕道別一樣。若是沒有綰兒在旁,朕的歲歲如意與年年喜樂便也沒了意思。”
蘇絮笑吟吟道:“皇上如今把嬪妾綰係羈留在身邊,隻要小心看好了,害怕嬪妾跑了不成!”
霍景嵩抬手點了點蘇絮的鼻尖兒道:“朕該做個金籠子,把你好好的鎖在裏麵。”
蘇絮額頭微微蹭了蹭霍景嵩的下頜,動情道:“皇上便是嬪妾的金籠子。”二人情意繾綣,正綿綿的說著情話,便聽見吳德全在外麵喚道:“皇上,蘅蕪院來人請皇上過去。”
霍景嵩望了蘇絮一眼,鬆手喚吳德全進門問道:“什麽事兒?”
吳德全麵色難看,垂頭小聲回道:“說是在惠婕妤的點心裏發現了藜蘆根的粉末,若非發現的及時,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