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風波1
小福子低聲認錯道:“小主息怒。奴才方才十分小心,並未讓旁人察覺。”
蘇絮怒道:“並未讓旁人察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折騰了這麽大的動靜,怎敢保證沒被誰瞧見?”
齊相宜見蘇絮是動了真怒,忙勸道:“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隻當是那仙鶴自己飛過來罷了。”
蘇絮望一眼齊相宜,仍舊是眉頭不展,對小福子道:“當真沒人瞧見?”
小福子連連點頭道:“沒有,奴才知道輕重,才在夜裏去引它們出來的。”
蘇絮瞧了一眼蘇菱與紅萼,本想訓斥兩句,卻又怕自己說重了,讓蘇菱情緒激動發病。便也不再多說,遣去了眾人,便再無睡意。
齊相宜輕聲道:“何必與菱兒動那麽大的氣,她也不過是一時好奇。”
蘇絮抿唇,望著床幃上的流蘇憂心道:“我是怕一個不小心,再受人陷害鑽進圈套裏。如今菱兒在我身邊,不比我自己一個人。隻能謹小慎微,處處防備,何況菱兒又得罪了安妃。”
齊相宜溫軟笑起,“不過是蓬萊洲的仙鶴而已,飛出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蘇絮低眉,提醒齊相宜道:“姐姐可忘了有仙鶴送子這一說嗎?如今盤在咱們的宮苑上,恐怕又是一場風波。”
齊相宜恍然大悟的歎道:“難怪你要生氣了,這個時候引得仙鶴盤旋不去,亦算得上是祥瑞吉兆了。不是你便是惠婕妤。”
蘇絮微微點頭應道:“若是我,隻怕更要讓六宮側目,若是惠婕妤,原本就懷著龍嗣,如今又逢祥瑞。恐怕風頭太盛,何況,皇後現下也懷著皇嗣呢。”
齊相宜頷首,不禁微笑道:“若是這仙鶴盤旋,當真是送子的吉兆,倒是要恭賀妹妹。”
蘇絮無奈笑歎道:“都什麽時候,姐姐還不忘拿我取笑。”
齊相宜拍一拍她的手寬慰道:“慪你一笑罷了,也是想告訴你。如今事情已經來了,便躲不掉了。咱們靜觀其變就是了。今日快快睡下吧,明早起身,咱們一道去與宣夫人賀喜。”
蘇絮低低唔了一聲便不再多言,兩人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起身,蘇絮便讓小康子去四處打聽消息。等齊相宜、蘇菱用了膳,小康子才回來回話道:“六宮裏傳的沸沸揚揚,說是祥瑞吉兆,又偏巧在毓秀宮的上空盤旋不去,必定是因為惠婕妤的胎了。”
蘇絮緩緩吐一口氣,才安心下來,“虧得沒算在咱們頭上,隻是讓惠婕妤背了,不知是好是壞。”
齊相宜漱了口,拿帕子輕擦著嘴角道:“好了壞了也隻能如此,不過惠婕妤如今有著皇嗣,又處處得怡昭媛照拂,自然是無礙的,不過是讓人嫉妒的紅眼,還能出什麽旁的事兒!”
蘇絮頷首,微微一笑。蘇菱自不懂這其中的厲害,隻當蘇絮還生著氣,便喁喁道:“三姐。”蘇絮聞言板著臉,冷聲道:“菱兒進了宮便越發沒了規矩,這幾日我便罰你好好與白檀姑姑學習宮規禮儀,再不許出去瘋跑!”蘇菱低頭默默應了,也不敢多說旁的話。
齊相宜不由笑道:“若是你能把對菱兒的這點本事用在旁人的身上,哪還能處處讓人欺負!”蘇絮眼波一橫,齊相宜會意著去喝茶,也不再多說。蘇絮訓斥了蘇菱一番,才讓人帶了賀禮與齊相宜一塊兒往宣夫人那處去。
宣夫人柳氏是霍景嵩做王爺時的側妃。雖非士族出身,可她父親卻是先帝穆宗一朝數一數二的悍將。隻是死於南詔一戰,留了一家孤兒寡母。宣夫人自然指不上家裏人,而自己所出的皇子也在上元七年夭折。如今皇上雖對她禮遇有加,可到底也是無寵的。她平日除了對皇後殷勤外,便從不與旁的嬪妃交好,性子亦是十分冷淡,是以她的未央宮總是冷冷清清的。如今一朝得封夫人,又掌協理六宮的大權,便忽然炙手可熱起來。皇後有孕後,沒太多的經曆費心在長公主的身上,又把長公主托在宣夫人處照拂。未央宮也一掃往日的頹唐,門庭若市。
蘇絮與齊相宜方踏進院門,便聽見裏麵鶯聲燕語,好不熱鬧。蘇絮輕提裙擺同齊相宜攜手進了殿,便見李容華、熹婉儀、寧才人、劉才人等分坐兩排,倒是她們來遲了。便忙與宣夫人行禮道:“夫人萬福金安。”宣夫人叫起,她們又與在座的諸位妃嬪各自見了禮,才欠身告坐。
宣夫人含笑,歎道:“諸位妹妹今日仿佛約好了似的。”
齊相宜笑道:“嬪妾不如諸位姐妹勤勉,來晚了!”
“哪兒有人嫌賀喜的人來晚了呢?本宮曉得諸位妹妹的心意,不論早晚,都是好的。“宣夫人和顏悅色的說著,李容華便隨著她依依笑起,接了口,“宣夫人的好日子,咱們做妹妹的哪敢不勤勉!”
宣夫人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多日沒去皇後宮中晨昏定省,諸位姐妹也許久沒在一塊兒說話了。”
熹婉儀陪著她一笑,十分應景道:“皇後娘娘懷著皇嗣辛苦,未得娘娘召見,嬪妾們是萬萬不敢打擾的。如今也隻能來擾一擾宣夫人,又怕夫人嫌棄咱們聒噪壞了清淨。“
宣夫人輕輕笑起,“有熹婉儀妙語連珠,本宮怎麽會覺著聒噪!“
眾人說話間,便有宮婢端上了茗茶點心。
蘇絮接了宮人送過來的茶盞,笑一笑道:“隻恐怕如今皇長女在娘娘宮中,也沒甚麽功夫來與嬪妾們閑話了。”
提起皇長女,宣妃眉眼帶笑,興致盎然道:“聽說你娘家妹子也在宮裏,得空也叫她過來。她們都是女孩子,也能玩到一塊兒去。”
蘇絮受寵若驚,笑嗬嗬回道:“菱兒一向毛手毛腳,又不懂規矩。在平白的帶壞了皇長女可怎麽好。”
宣夫人聞言,便想起之前聽聞的。安妃在蘇絮姐妹那裏碰了好大的釘子,連帶著皇上都冷了她。便更是心緒大好道:“童言無忌罷了,倒是你可別太嚴厲,小孩子好好教一教便好了!”蘇絮聽著這話,也連連與宣夫人點頭。
熹婉儀溫潤笑起,與蘇絮道:“菱兒身子可大好了?前幾日去我宮裏坐著,覺著喘息仍舊很困難呢!”
蘇絮之前以為熹婉儀不能介懷那日截寵的事兒,如今竟這般和顏悅色的與自己問起菱兒的病情。當即又是吃驚,又是歡喜道:“勞姐姐費心惦記,無礙了。”
熹婉儀頷首一笑,倏地想起什麽,開口問道:“今早過來的時候,聽見宮人傳的繪聲繪色,說是昨夜子時毓秀宮上麵兒盤著數隻白鶴,妹妹可瞧見了?”
蘇絮眉心一動,嘴邊蓄著笑意,“見是見著了,不過兩三隻而已。那時間我已經安置下,聽了叫聲推窗一看,還以為是發了夢。問了齊姐姐,才知道原來是真有仙鶴飛到了蘅蕪院。”蘇絮特意將毓秀宮說成了蘅蕪院,也是想讓眾人都往惠婕妤那邊猜。
倒是熹婉儀聞言,感歎道:“齊姐姐昨日竟睡在流華閣嗎?”
齊相宜閑閑笑看著姚木槿,隨意道:“昨日與蘇妹妹說話說晚了,又懶怠動彈,便在流華閣歇下了。”熹婉儀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麽。宣夫人不禁笑道:“仙鶴送子,可是好兆頭呢。清早起來聽見這話總覺著是謠傳,如今既是蘇嬪與英嬪親眼瞧見,那必定不能假了。”
劉才人十分驚歎道:“眼瞅著到了深秋,竟也能招來仙鶴。”
宣夫人轉眸,笑睇著劉海若道:“劉才人這話,似乎別有深意。”
劉才人幹笑一聲,“娘娘多心了,嬪妾不過是感歎一回祥瑞。怎會有旁的意思!”
眾人提起惠婕妤的龍嗣,難免引得李容華不自在,也說了這樣大半天的話,李容華便也起身告退,劉蔣二人也隨著李容華一塊走了。剩下蘇絮幾人,也不過是陪著宣夫人又說了些別的,便也就散了。
蘇絮等人出了漪瀾殿,正要各自上了儀轎回宮。便聽熹婉儀道:“咱們四個好些日子沒一塊兒說話,不如去我那坐坐,剛好我家裏送了上好的玉絲皮,正適合這個季節喝?”
齊相宜神色疲乏,擺手道:“罷了,頂不愛那苦味,昨夜又讓仙鶴擾得我沒睡好,回去補眠了。”
熹婉儀聞言,難免神色有些懨懨的。齊相宜隻作未見,上了儀轎。寧才人溫婉笑道:“我也不去了,宮裏還有些事情。”
蘇絮見狀,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客氣著笑道:“兩位姐姐都不去,熹姐姐可還舍得那茶嗎?”
熹婉儀也不留寧才人,上來挽著蘇絮道:“舍不得給她們才是!一個個沒趣兒的。”
蘇絮和暖一笑,一臉好幾日的不安此刻全散了。便也拉著熹婉儀的手,笑道:“今日饒了齊姐姐與寧姐姐,來日,咱們好好熱鬧一天。”
熹婉儀含笑點頭,同蘇絮棄了儀轎,慢慢踱步往合璧宮去。
進了霜花苑的暖閣,姚木槿連忙讓婢子取了茶具來,要親自給蘇絮烹茶。蘇絮與她對坐著,手裏拿了紫砂的小茶盅把玩,閑閑與姚木槿說著話。
兩人一來一去間,便聽姚木槿忽然問道:“妹妹可知道這仙鶴是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