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半生誤我隻緣癡
這話一說，一時場中一片寂靜，許仙也知道自己說得急了，錯把真心話也說了出來，隻是看看白素真慘白的臉和微微搖晃的身子，知道她也支撐不了多久，心中莫名地有些快意。想著既然已經得罪了，便不管不顧地連珠炮似地說了出來：“你明知道我在藥鋪苦學多年，好容易才學到了醫術，卻因為沒有明師指點，還是及不上你。好，我是娶了個好媳婦，可你明明什麽都會，卻也不來教我，你、你根本看不起我。好啊，看病我比不上你，你不教我，我也不來求你。”
白素真大驚：“可你從來沒和我說過要學，何況有些你也學不會。”
許仙冷笑道：“現在我知道都是妖術，我才懶得學！可我最氣不過，你還要裝得不如我，小青那賤婢還偷換我的方子。我知道你們在背地裏笑話我，我為什麽要信你？你還總是要施藥義診，那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掙來的，憑什麽要給那些看不起病的窮鬼，沒錢看病去死好了。我當時窮困時，又有誰幫過我？你還說醫者父母心，懸壺濟世什麽的，那都是寫來騙人的，要是人人都信又何必寫到書上？你一個妖怪竟比我們人還迂腐天真，不通世故。”
白素真的背不住顫抖，再聽許仙不停地嘮叨泄憤，卻慢慢地挺直了。小青也愣了，看著白素真僵硬的背影，隻覺得一陣陣地心疼：姐姐怎麽找了這樣一個人，他那溫柔慷慨的皮囊之下原來是一個這樣醜陋自私的靈魂。
兩人繼續聽著許仙在那裏大放厥詞：“你還說什麽安貧樂道，隻要兩人在一起吃糠咽菜都願意，可是我不願意，我受了那麽年窮，如今你有本事能掙銀子，為什麽還要過窮酸日子？我也好想腰纏十萬貫，好好享受一下人人恭敬十方風流。可是跟你在一起，隻能端著裝清高，好像你就多麽慈悲清逸，我就是一糞土俗人，其實都他媽的一樣。這種日子我早就夠了。你真應該和你那個小青過你們的神仙生活，為什麽要來找我。”
白素真也平靜下來，淺淺歎了口氣：“原來如此，我真是從來都沒有認識你啊。”
許仙麵紅耳赤，怒目圓睜：“是，我就是這樣一個俗人，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還有你那妹子，別以為我不知道，”猛地轉身指著小青，“你那好妹妹小青，滿臉都寫著你配不上我姐姐。人家的小姨子對姐夫何等親熱，可是你見小青叫過我幾次姐夫？我和你略微親熱些，那小賤人就象被搶走了肉骨頭的狗。我一說趕緊把她嫁出去，你卻總嫌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也不看她天天瘋跑，跟和尚和知府都糾纏不清，要不是看在我許的高額嫁妝上，你以為還會有人上門求親嗎？你們什麽都瞞著我，不把我當成一家人，我又何必熱臉貼你們冷屁股啊。”
白素真冷幽幽地說：“是啊，我終於知道了，原來你是這樣的人！唉，真是可惜啊！”許仙一直有些怕她，這時見她麵色沉肅，不由得跟著問道：“可惜什麽啊？”白素真冷笑一聲：“可惜我的時間和心思竟用在你的身上。”說罷幽幽一聲長歎。
許仙的臉漲得通紅，氣哼哼地呸了一聲。白素真又問道：“隻是我也奇怪，你應該我素來不說謊話的。我既說與你恩斷義絕，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如今兵戎相見，一場夫妻，如此收場也太難看了些。”
許仙喝道：“那小青要殺了我，放你們走，我才要睡不安枕，隻有你們死，我才能好好去過日子，”他緊張地向後一看，見善空已經站起，“幸好你們過街老鼠，連禪師也要收你，今天你們死定了。”猛地將手中長劍向白素真擲去，接著頭也不回地跑了。
小青都聽得傻了，雖然急急躍起，卻事發突然救之不及，本以為白素真必定能躲過，卻見那劍如流星般刺入她小腹，白素真慢慢軟倒。小青撲上去接住她，痛極問道：“姐姐，你為什麽不躲開，你還戀著那個負心人嗎？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這時小青才感覺到白素真身子軟弱無力，大駭之下：“姐姐，你到底怎麽了？” 同時流水價地將各種藥喂入她口中。
白素真微笑著伸手撫著小青的臉：“不用了。好妹妹，姐姐真沒用，以後照顧不了你了，以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別學著我沒帶眼識人，不僅誤了自己，也帶累了你。不過這塵世人心叵測，你還是回空花堂去吧！”
小青哭著搖頭：“不，我不離開你，我回來其實就是來找你的，”她急急地說：“姐姐，我回過空花堂了，隻是沒有你，那不是我的家，我想去的地方。這回我們一起回空花堂，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白素真苦笑了一下，十分無奈：“空花堂啊，隻怕我是回不去了。不過要是能夠重來一次，我一定好好和你呆在空花堂，再也不分離了。不過可惜一切都晚了……”她語聲幽幽，目中露出懷念之色。
小青努力地為她的傷口敷藥，卻還是見她的臉色越來越白，氣息也微弱起來,哭著喊道：“姐姐，你快用法力療傷啊，你真的不想活了嗎？”白素真搖了搖頭，小青忽地想起自己身上的力量：“姐姐，是你把內丹給我了對嗎？是嗎，是嗎？”見白素真微微點頭，她泣不成聲：“姐姐，你、你怎麽這麽傻？”
白素真幽幽一歎：“我這樣的活死人，還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麽？小青你要好好地……”說著頭一歪已是暈了過去，她如今身體脆弱加上又失血過多，小青手忙腳亂地拔出長劍正在包紮，卻見一道道鬼影響鋪天蓋地而來，同時傳來善空暴喝：“妖女拿命來！六道輪回……”
小青抱著白素真以下蹲的姿勢平地躍起，長劍揮去鬼影嚎叫著全然消彌，這才抬頭，隻見善空大驚失色，他想要再攻，卻已是強弩之末。
小青咬著唇：“我要殺了你，為姐姐，為法海，為我自己報仇……”她倏地伸出手，善空已手到擒來，善空不揨掙紮：“這不可能，你、你、你怎麽會……”
小青冷哼一聲：“跟你沒關係，搜魂大法。”果然以往法力不逮時施展不出的搜魂大法如今卻分外輕鬆，可她心中全無愉悅，隻冷眼看著善空痛苦尖叫。同時生生將如水蛭般吸附在法海魂魄上的一縷魂魄剝離，這過程中善空嚎得象殺豬一樣，而法海的魂魄早已被折磨的分外衰弱，這時也忍不住悶哼出聲。
小青毫不手軟，甚至微微笑著：“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心慈手軟，給我們帶來多少煩難，吃點苦頭長長記性罷。”
剝離完畢後，法海的魂魄純淨如剔透水晶，還微微地閃著絢麗的光芒。小青也不由暗暗稱奇，無怪慧空這般覬覦，這樣的靈魂對修煉邪門武功的實在是大補啊。法海經此一遭，魂魄也受創太重，哼也不哼地便昏了過去。
小青將善空一縷漆黑的魂魄在指尖繞來繞去，日光尚足，那殘魂尖叫著無處躲閃：“求求你，放了我，我一時鬼迷心竅，你大人大量，以後我聞風躲您三百裏，不，五百裏，我永不敢再見冒犯你。如違此誓天五雷轟頂魂飛魄散不得轉世……”
小青心裏恨毒了他，從他法寶中抽出一縷業火，緩緩湊近，隻聽他慘叫愈烈，幹脆施法將魂魄定在空中，讓業火烤肉般燒灼著他，眼見魂魄越來越小，哀嚎也漸漸無力。
本以為善空就此了結，卻猛聽善空殘魂爆出一道金光，竟借了不知什麽法寶，舍了部分外圍殘魂，衝破小青設的法障閃電般飛逝而去。
小青追之不及，又忽然心有不祥之感，忙將白素真的身形縮小放入懷中香囊法器之中，法海也匆匆送入寺中休息，便想著駕雲急走離開這裏。
隻是行不多時，卻見後方烏雲隱隱電閃雷鳴，有霹靂般聲音喝道：“兀那妖女，休走，拿命來！”小青歎口氣，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隻得認命停了下來。
見小青停下來，那片烏雲就越發氣勢洶洶，轉眼已停在她麵前，四員奇形怪狀的神將領著烏壓壓的無數天兵天將，一名天將出眾喝道：“下界小妖白素真、小青，你們水漫金山，傷人無數，還敢反抗天庭，現今四大天王受玉帝之命，親身下凡捉拿於你，還不束手就擒。”
果然在天兵前方，站著四個身穿明盔亮甲的神將，姿態英偉，神采飛揚。小青一看原來竟是廟中常見的四大天王，這會終於看到真仙了。聽說四大天王公正清明，小青不由升起一絲希望，連忙施禮：“久聞四位天王的大名，公正廉明，體恤下情，今日有幸能在此相見，小青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