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入魔
小青隻覺得五內如摧，姐姐對許仙又情深意重，為他掙下萬貫家財，縱然和離，也攔著不讓她與許仙為難。可誰知她不害人，卻被人害。法海與她們一向相好，竟然會給那許仙出此惡毒計謀，竟然敢收了姐姐要鎮在塔下。而姐姐在城中一向樂善好施，受惠者無數，又忍辱負重籌措錢糧救災，可說盡了最大努力，可是如今這城中人竟是無人為她說一句話。
那無比的恚怒仇恨委屈讓小青衣袂無風自動，身邊的一眾人也都被刮得東倒西歪。可是小青再也無心去關注那些人了，心裏隻是一句話：“姐姐你錯了，做好人有什麽用，不如讓我滅盡這世間忘恩負義、不知好歹的人們哪。”
小青已經無心再維持變形，不顧身邊的眾人的驚呼。懷著恨不得毀天滅地的怒火升到半空，刮一陣風那些石子被移開，露出下邊金燦燦的缽盂，她正準備掀開缽盂將姐姐救出來，卻聽著：“不要啊！”
回頭一看不正是許仙那個賤人，他衣履破舊滿麵風塵神情萎靡，手中還拿著一個求乞的缽盂。渾不似過去姐姐將他打理得光鮮整齊，他驚恐地看著小青要伸出的手，一邊喊著不要，一邊人已經撲過來要護住缽盂。
小青伸手輕輕一抓，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就把他拎了起來，看著他在她手中掙紮扭動，像是一條醜陋的蟲子，隻要再加一把勁就不用再看到這個齷齪的東西了。可是……好吧，小青猛一用力，許仙哇哇尖叫著從人群頭頂飛了出去：“我答應過姐姐，不傷害你，可是隻有三次機會，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你再出現在我麵前，就別怪我不客氣。”
“撲通。”許仙重重落在人牆外，大約摔得很重，現在沒有人再唧唧歪歪，小青伸出手，拂開缽盂上的浮塵，掐訣用力，
可法力普一接觸缽盂，卻見缽盂上發出耀眼的光芒，一道符咒鮮明顯現。
小青在記憶中搜尋這個依稀有些熟悉的圖案，卻猛然大驚，用力收回法力，法力反噬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卻聽不遠處寺內傳來桀桀的笑聲，寺門慢慢開啟：“小丫頭，算你見機得快，不然你的姐姐就要被你煉得魂飛魄散了。”
“你何其惡毒，怎麽能用煉魂的禁咒呢？還竟然用我的法力來催發？”
“這不是很好嗎？我的好徒兒說這塵世磨折，苦難實多。你姐姐被自己愛人親手收入缽盂，那麽就讓她的好姐妹來結束這些苦難，不是很好嗎？”
小青心中鈍痛，眥裂發指，隻覺氣怒之下法力流轉不暢，一口血又欲噴出，她努力咽下：“善空賊禿，那麽不用說，法海不如你狠辣無恥，最終還是讓你把他鎮住了對嗎？也是你讓許仙收了姐姐，引我來救的，對嗎？”
善空拊掌大笑：“對對對。要不說你是聰明人，世人根本不重視你用了什麽手段，他們眼中隻有勝利失敗，今天我站在這裏，我說誰是妖怪誰就會受千人唾罵。有我的徒兒的好聲譽，你就是說破了天又有誰信呢？”說著輕撫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一派洋洋自得。
小青忽地靈光閃現：“你早有預謀的，對嗎？你早就準備奪舍嗎？你還是人嗎？虧法海那麽敬愛你，你簡直枉為人師。”
善空麵色微微一變：“胡說，明明是你們激得他竟然使用涅磐大法，走火入魔後才魂飛魄散的，別拖延時間，納命來吧。”說著已是一記六道輪回打來：“六道之神，供我役使，以仇敵血，為爾之謝。” 空中迅速出現了一個黑洞，聲聲厲嘯鬼哭傳來，洞中飛快地冒出了幾個奇形怪狀的黑影，近到身前化為厲鬼妖魅。
小青好笑地輕輕躲過：“看來你的這招也大打折扣，還有什麽新鮮的沒有？”抽冷子一把擒住他的手，擊向扣住白素真的缽盂，果然符咒沒有出現。善空指揮厲鬼妖魅衝來，趁機抽回手腕，小青閃身躲過，飛足踢中善空後背，果然善空踉踉蹌蹌地撲到缽盂之上，摔了個狗吃屎。
眼見再有幾下，缽盂就將打開，小青驚喜交集：“姐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終於善空牙一咬，大喝：“涅磐大法！” 果然聲勢大漲。
小青不由麵色一變：“這是法海的獨門秘術，你怎麽會……”卻見善空麵色頗有些勉強，眉間的紅色豎紋若隱若現，小青恍然大悟：“法海果然還在，你對他用了搜魂才知道了這涅磐大法，可你法力太淺，還用不了這法術。”
善空怒喝道：“胡說胡說，我是他師父，怎麽他能用我就不能用，你也管我法力怎麽樣，隻要我用了這個，你就隻能死路一條了。”
見他神情慌亂，小青反而心中大定：“想來你這般的本事也教不出法海，想必他另有奇遇，你是眼紅嫉妒氣不過，才想著要奪舍，不過沒想到就算奪了舍，知道了這涅磐大法的修煉方法，你的資質也讓你還是煉不成，這可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我來想想，你明明打不過法海，怎麽能奪舍成功呢，想來又是法海心慈手軟，他要對你用鎖魂之法，這本就對自身魂魄傷害極大，你一定趁機苦苦哀求，讓他放鬆戒備，這才有機可乘，成功奪舍。我說得對不對？”
善空惱怒非常，也顧不得許多：“臭丫頭牙尖嘴利，胡說八道，看我怎麽收拾你。”拚命催動法力，那壓住白素真的缽盂緩緩飛起，顫抖著向小青頭頂壓來，小青隻覺得壓力大增，胸口隱隱痛楚傳來。
百忙中回頭看去，見那褊衫上伏著小小的一條白蛇，動也不動，小青大喊一聲：“姐姐！”那蛇微微一動，小青拚命掙開缽盂壓力，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噴將出來，飛到白素真身邊，捧起她的身體，隻覺隻有微弱的心跳，小青恨得心中毒血狂湧：“我要殺了你！”
小青將白素真小心收入懷中，拚盡全力將青劍刺向半空的缽盂，嗆的一聲火花四濺，小青和善空同時口吐鮮血頹然倒地。
小青拚命凝聚法力，善空也強撐著坐起打坐，這時誰先恢複誰就贏了。小青吞了一把療傷和回力的丹藥，慢慢感覺有一絲法力慢慢流轉，她心下一喜，隻待片刻就能有餘力起來，殺了那善空老兒。
正在這時卻見遠處有一個人探頭探腦，向這裏慢慢走來。她們在這裏鬥法，圍觀眾人早就四散奔逃。這人又是誰？走得近了，原來卻是灰頭土臉的許仙，他見小青與法海對坐打坐，驚疑不定，輕聲呼喚：“禪師，禪師……”
善空正到緊要關頭，隻不住眼神示意地上的青劍，許仙一咬牙撿起青劍慢慢走來，雖然他手抖得如同秋風中的黃葉，可劍還是離小青越來越近。
小青心中隻有苦笑：沒想到一念之慈，竟留了如此大的禍害。姐姐，你不讓我殺他，可是今日我們都要斃命於此了。心中鬱怒難平，小青不顧經脈刺痛，全力高速催運法力：隻要一個小周天，我就能站起來，殺了許仙，殺了善空。隻要讓我能站起來，我什麽都願意放棄。
劍氣已經讓小青的脖頸微微刺痛，許仙尚在猶豫，小青努力將身體略微向後，繼續催轉法力，無奈隻差一點，隻差一點點。許仙長劍已刺破了她的脖子，他一閉眼用力刺了下來。“不！”小青心中狂喊，隻覺巨痛湧來。
巨痛之後小青微微昏迷，隻覺依稀有強光閃現，接著一股暖流充盈全身，身上傷口快速愈合，全身充滿著強大的力量。
小青猛地睜開眼睛，卻見一個嬌弱的身影擋在身前，直麵許仙手中的利劍，正是白素真，是姐姐救了我，她雖搖搖欲墜，卻還是開口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害我？小青她答應我不會害你，你為什麽連她也不放過。”
小青心中第一次對白素真湧起了不耐煩：對這樣一個賤男還問個沒完嗎？你為什麽不回頭看看我？你為什麽還不放棄他?不過看她這樣子，這些問題想來在她心中已存了許久，也罷，讓她問吧，終於是有機會讓那賤人說出來了，我趕快調息才是，一會兒讓我捏死她。
在白素真積威之下，許仙不敢前進卻也不願放棄：“這還用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今天說放過我，可是你要改主意呢，我不是就死定了，所以我才聽禪師的話，看在夫妻一場，我也沒殺你，隻讓你在西湖邊塔下修行。”
白素真淒然一笑：“原來如此，我們夫妻這麽長時間，你卻始終不信我。”
許仙越說越來氣：“是，我不信你，而且我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命都寄托在你的情份上，萬一有一天你後悔了呢，我為什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何況我和禪師也不會殺你，隻是遵從你的心願讓你在這塔下潛心懺悔，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還是你當日來就是想惺惺作態，博一個美名？”
白素真搖搖欲墜：“原來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可你知道嗎，那法海在這缽盂上下了煉魂的符咒，我會越來越虛弱，今天若不是小青，隻怕……”
許仙截口喝道：“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