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心碎
“好。我不會跟你客氣。”黑子暮點頭。
“那我走了。”阿鬆仔細地看了他幾眼，覺得他的神色很不對勁，不過黑子暮不說，他也不好問，自皺著眉頭轉身離開。
黑子暮一個人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慢慢地喝著咖啡，一杯咖啡喝完後，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他將紙杯扔進一旁的垃圾桶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前透過門上的小窗戶朝裏看去。
隻見楚晴靜靜地躺在床上，一襲墨色的長發如水草般四下披散在枕頭上，掩映著她那張巴掌大的臉越發地蒼白，整個人病懨懨的，讓人看了莫名心疼。
黑子暮不敢走進去，可是卻又不能不走進去。
時間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奢侈太昂貴的一件東西。
他浪費不起……
他定了定神，確定自己看起來很正常之後，這才舉手輕輕地推開了門。
她睡得很沉，連他走到她身邊都不知道。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緊蹙的眉頭，灰白色的唇，黑子暮感覺到有一隻貓在用它鋒利的爪子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撓著他的心房，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他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如珠如寶地捧住了她那青筋暴露的小手，臉靠了上去，隻想用自己的體溫將它好好地溫暖。
“子暮，你回來了？”楚晴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如一縷虛無縹緲的雲煙飄在他的頭頂。
他的眼睛莫名地濕了，一時之間竟然不敢抬頭看她，於是一味地用臉蹭著她的手溫柔地應，“嗯。剛回來。”
“你吃飯了嗎？”楚晴輕輕地問，另一隻手溫柔地放在了他頭上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
“在飛機上吃過了。”
“你一向不喜歡吃飛機上的食物，隻怕沒吃多少吧。不如再去外麵買一點回來吃怎麽樣？正好我也餓了，咱們一起吃好不好？”
“你想吃什麽告訴我，我這就去買！”黑子暮一聽欣喜若狂地抬頭熱切地看著她。
這段時間，因為做化療的緣故，楚晴完全沒有口味，吃得少吐得多，人日漸消瘦憔悴，每每看到她的模樣，黑子暮背地裏總是很傷心。
而今天晚上，她竟然頭一次主動地要求吃東西，看來是有些食欲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身體在漸漸康複呢？
一時之間，竟然希望老天可憐他就讓楚晴莫名其妙地就好了！
楚晴的臉莫名地浮起兩朵紅雲，看著他甜甜地笑，“我想吃又香又甜的湯圓，還有鮮美的薺菜餃子。”
“那你等著，我這就去買，很快就回來！”黑子暮用力地抱了一下楚晴，然後笑著快步朝門口走去。
進電梯時，突然覺得手上有東西，攤開手一看，卻是無數根長長的黑發……
黑子暮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他無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依著牆壁慢慢地蹲了下去……
黑子暮買了食物回來，楚晴已經坐在床上等很久了，她似乎洗過了臉，梳了頭，甚至還化了點淡妝。
嘴唇紅紅的泛著亮光，這給她平添了幾分美麗與生氣。
她嘟著嘴瞪他，“你去哪買的啊？怎麽去了那麽久？我都快餓死了！”
“我跑去城西那家中國人開的茶樓。你不是最愛吃那裏的麽？說那裏才正宗。”黑子暮笑著將食物一一拿了出來問道，“你想先吃什麽？”
“我什麽都想吃。不過胃隻怕裝不了那麽多，所以每樣都來一點吧！你也跟我一起吃吧，一個人吃太沒意思了。”楚晴笑著說。
“好。”黑子暮端起一碗湯圓在手上，先給她喂了一口，然後舀一口正欲放自己嘴裏，楚晴卻突然伸手阻止了他，低聲說，“我吃過的東西你就別碰了。我有病。”
黑子暮聽了，心碎了一地，淡淡地說：“你胡說些什麽？別說你這病不傳染，就算是傳染，我也敢眼睛不眨地吃下去！楚晴，我說過我們要一輩子生死與共的！無論如何，我始終和你在一起！”
楚晴的眼睛閃過幾分痛苦幾分掙紮，最後卻笑著衝黑子暮說道：“子暮，你說得真悲情！哼哼！我才沒那麽早死呢！我要活一百歲！我要給你生支足球隊！我要他們天天追著你跑叫你爸爸！我還要親眼看見你老得走在大街上再沒有美女回頭看你！”
“我求之不得。”黑子暮的臉上黯淡了幾分，不過隨即打起精神來笑，“我不要美女回頭看我，我隻要你的視線這一輩子永遠定格在我的身上便心滿意足了！”
“嘻嘻。放心吧！我會的！”楚晴抱住他的脖子，嘴唇湊了過去用力地在他臉上重重一吻，然後又笑著舉手去擦那印在他臉頰之上的唇印。
楚晴似乎口味真的不錯，每一樣食物都吃了一大半，最後抱著圓滾滾的肚子直叫難受，催促黑子暮去找護士要點健胃消食片。
黑子暮不敢怠慢，急忙站了起來去找護士。
拿到一盒藥歡歡喜喜地回來，推開門卻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狂嘔聲從衛生間傳來。
他滯住，好半天才慢慢地將門重新闔上，然後走到一旁靜靜地等候著。
約莫過了十分鍾左右，他聽到楚晴從衛生間出來上床的聲音，這才定了定神，然後揚起快樂的笑容推開門走了進去。
“藥來了！”他笑著走到她麵前，“護士交待一次吃一片就行了。你確定現在要吃嗎？”
剛剛嘔吐過的楚晴無力地衝他笑，“我又不覺得脹了。看來這一病讓我的消化能力好得吃驚。你放一旁吧，等下次吃撐了再服用好了。我現在有些累了，想睡覺了。你一路奔波，一定也很累了。趕緊去洗漱一下來陪我睡吧！”
“好。我這就來！”他點頭，轉頭匆匆地走進浴室。
出來時，已經像個沒事人兒一樣了。
他摟她入懷，手觸到之處全是骨頭，硌得他的心痛得無法呼吸。
“你回來了真好。我真的真的很想就這樣一輩子……”她依偎在他的懷裏，像個軟弱無骨的嬰兒，聲音一點一點低了下去。
他聽到她淺淺的鼾聲，一直不敢流出來的淚水這才盡情地流了下來。
她明明知道他去找冉忻雲了，過了幾天才回來，他不說結果，她卻也不問。
她已經猜到了吧？
不問是舍不得他傷心，也是不想去正視她一直最最珍視的親情最終卻化作了殘酷的無情吧？
楚晴楚晴！我該拿你怎麽辦？！
阿鬆回到家後，想想黑子暮回中國的原因，再想想黑子暮晦暗的臉色，左思右想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拿出手機撥打給了裴澤騫。
“喂？阿鬆？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不是你那邊出什麽事了？楚晴還好吧？手術什麽時候做？”裴澤騫一臉汗水地接過尹霜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最近這段時間的晚上，尹霜都逼著他與她一起繞島跑一圈，說是要把身體調到最佳狀態好開展他們的造人計劃。
“楚晴已經開始在做化療，而手術還未能確定什麽時候做。不過你放心，這邊進展還很不錯。我看黑子哥沒時間跟你打電話匯報，怕你擔心，所以這才抽空給您打個電話說一下這邊的情況。”阿鬆想起黑子暮的話，心下又有了些猶豫，最終還是沒有將實際情況說出來。
“是嗎？這就好。你還得多幫我盯著點。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裴澤騫不放心地叮囑。
“知道了。”阿鬆應了，掛斷了電話，心情鬱悶無比。
而裴澤騫掛斷了電話後，尹霜便立即問道：“阿鬆怎麽說？楚晴還好吧？”
“應該不錯。不過手術還沒開始做。不知道到底哪個環節出了錯。”裴澤騫眉頭緊蹙，很是有些不安。
尹霜安慰道：“手術哪能說做就做的。總得讓兩人的身體都調到最佳狀態才能做吧。這一點醫生自有安排的。再說了，如果真的有問題，方才阿鬆就會跟你說了。這人命攸關的事情，難道他們還會瞞著你。你啊，別胡思亂想。”
“嗯。話是這樣說。但我想明天去一趟。”裴澤騫思忖著道。
“也好。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了。我正好再去檢查一下身體。”尹霜笑著點頭。
“你啊，想孩子想瘋了吧？”裴澤騫不由勾唇一笑，伸手攬住了她的肩。
尹霜急忙推開了他，紅著臉瞪他一眼，“我媽來了！”
裴澤騫一抬頭，果然看到葉心湄正端著兩個碗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一看到他們便招呼著，“你們趕緊過來吧！這段時間吃臘製品吃得多，火氣都上來了，所以我便燉了冰糖雪梨湯，你們趕緊過來喝一碗去去火！”
“媽！辛苦您了！”裴澤騫急忙拉著尹霜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接過碗，又關心地問道，“您和林叔喝過了沒？”
“我們已經喝過了。你們快喝吧！喝完了趕緊去洗澡，瞧這一身汗不及時洗澡的話會感冒的！”葉心湄關心地催促著。
“好的。謝謝媽！”裴澤騫和尹霜齊聲笑道。
“謝什麽？都是一家人！”葉心湄瞪了他們一眼，擺了擺手往樓上走去，“我先回房睡覺了，你們洗過澡後也早點休息吧！”
“是的。媽。晚安。”兩人又齊聲道晚安。
葉心湄這次頭也沒回，可是嘴角卻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從前一直很在乎婚姻的形式，覺得一定要舉行過隆重的婚禮得到全社會的承認，婚姻才會完美。
可是現在裴澤騫和尹霜這大半年來的幸福而平靜的婚姻生活，卻讓她覺得原來婚姻的形式並不那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