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寧願糊塗
聽得動靜，沉思中的黑子暮急忙趕到她身旁，輕聲說：“你一天沒吃東西，再加上抽血太多，現在根本不宜再動。醫生囑咐你必須好好地臥床靜養才行！”
尹霜緩緩地睜開眼，看了看四周，“他呢？為什麽我們不在同一間病房？”
黑子暮歎了口氣，“他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你也知道，他的傷勢過重，雖說手術做得很成功，但是現在仍然處於危險期，所以必須得隔離開來。不過，你放心，他的身體一直很不錯，運氣也不錯，我相信這一次一定也是有驚無險。”
尹霜聽了，輕輕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那麽現在有吃的沒？我有些餓了。”
“尹霜，你總是令人另眼相看的。”黑子暮聽了欣慰地笑了，轉身從桌上拿過保溫桶，將食物倒進了小碗，然後放在小桌子上送到尹霜的麵前，“吃吧！我特意令人去中餐館的廚房裏監視著做的。保證真材實料，幹淨衛生。”
“謝謝你，子暮。”尹霜慨然長歎。
所幸裴澤騫的身邊有黑子暮，不然裴澤騫可能早就在她的懷裏悄悄地死去了吧？
“別對我說這兩個字。說感謝，我還得謝謝你，若不是你機敏，知道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大哥就真的危險了。”黑子暮擺手。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尹霜想起當時混亂的情形，眼睛便濕潤了，低聲說，“其實如果當時不是我多事衝進去，光憑他一人，是有足夠的能力闖出生天的。他是為了救我而挨了槍子……”
黑子暮聽了，半天不得語，最後歎道：“你現在終於知道他對你是真心的麽？尹霜，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為了你連命都不要的男人，恐怕隻有大哥吧？他雖然先前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可是現在他知道錯了，他現在隻想用生命來愛你悍衛你，如果你在經曆過這麽多事情之後，還想視而不見的話，那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尹霜低低地說：“我知道了。”
“唉。你是個明白人，其實根本不用我說太多的。你好好吃飯吧，吃完後好好休息一下。大哥那你不必擔心，自有我們盯著。那麽晚安。”黑子暮快步走出病房。
當關門聲響起的時候，尹霜的眼淚滾落下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滴濺在手背之上，滾燙滾燙的，像一塊烙鐵在生生地烙著她的心。
尹霜很努力地將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然後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直到感覺身體有了點力氣之後，這才撥了手背上的針，下了床，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了，走廊寂靜，並無一人，隻有幾顆零星的孤燈還幽幽地亮著。
她靜靜地走在那條孤寂的走廊之上，來到服務台前，低聲詢問了當班的護士，隨後便按照護士的指引來到了裴澤騫所在的重症病護室前。
黑子暮和馬天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打盹，另有兩個彪悍的男子如鐵塔般地在門口守著，看來他們還是擔心那夥人會再次來個突然襲擊。
他們一看到尹霜，便想打招呼。
尹霜急忙作了個手勢製止了，悄悄地來到窗前往裏看去，當看到身上插滿管子的裴澤騫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那裏時，她的眼淚又無法控製地紛揚而下。
站在那裏癡癡地看著他近半小時的時候，黑子暮醒了，一看到她，立即上前低聲說：“你怎麽來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若身體垮掉了，他會對我們大發雷霆的。”
尹霜淚光盈盈地說：“我身體強壯得很，沒這麽容易垮掉。更何況，我回去的話，也沒辦法安心入睡，還是讓我在這裏陪著他吧！”
黑子暮皺眉，“這不行。他在這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還是先將自己的身體養好了再說吧！快回去吧！”
尹霜搖頭，不再吭聲，卻是一臉的倔強。
黑子暮看了，知道她的脾氣倔起來跟頭牛似的，就連裴澤騫有時候拿她都是沒辦法的，更何況自己呢？
當下也不再多說，隻是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在了她單薄的身上，又令人去找了張床過來，索性就讓她躺在病房外陪著裴澤騫了。
看著她那癡癡的眼光，黑子暮不勝唏噓。
這是兩個性格脾氣都出奇相似的男女，他們在一起，就如兩塊冰，兩團火，誰都可以輕易地傷害對方，沒有人覺得他們是絕配，可是卻沒有人敢否認他們之間的愛情。
但願這樣的他們，最終能夠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尹霜在重症監護室陪了裴澤騫整整十天，當裴澤騫終於轉至普通病房的時候，看到明顯顯得又消瘦又憔悴的尹霜低聲說：“你倒比我這個從生死殿上走了一遭的人還要憔悴些。”
尹霜笑笑，端起溫熱的血燕粥坐在了他麵前，“吃點粥吧！”
裴澤騫點了點頭，一口一口地用心吃著她親手喂給他的粥。
接下來的日子，都是尹霜服侍著他，雖然請了一個護工，但除了扶裴澤騫上廁所，還有擦身之外，其它的事情全部是尹霜做的。
裴澤騫有時看她辛苦，便讓她交給護工做就行了，她卻淡笑著搖頭，“不。還是我來吧！”
裴澤騫的身體到底強壯，再加上看尹霜整個人幾乎都是在以他為中心地忙碌著，心情挺不錯，所以不到半個月，身體便已恢複得差不多了。
這一天，就是他出院的日子。
黑子暮辦好了出院手續，便走進來問他準備去哪住。
在威尼斯，裴澤騫是有兩處物業的。
裴澤騫看了尹霜一眼，說道：“繼續住酒店吧！”
尹霜皺眉，不安地說：“還住酒店？你不覺得極不安全嗎？他們知道你沒事，一定會再找機會下手的。”
裴澤騫淡笑了一聲，沒說話。
黑子暮則笑著說：“放心吧！那不過是曾經被我們滅掉了的小幫派，當時大哥仁慈，沒有斬盡殺絕，才會引來這樣的災禍。可是現在不用擔心，該肅清的都已經肅清了。這座城市已經很安全了。”
尹霜聽了，愕然至極，一張嘴巴久久合不攏。
原本以為他的勢力僅限於國內，卻沒想到這裏竟然也是他的地盤！
他到底做了什麽，才會做到今天的他？
她不敢去想，也不願意去想。
某些事情，還是裝糊塗的好，畢竟該操心的，是另外要陪他一輩子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住家裏吧。家裏不是應有盡有嗎？總比酒店強。”尹霜淡淡地說。
“那樣也好。”裴澤騫聽了，看著她溫柔地一笑。
“走吧！”尹霜假裝沒有看到，伸手扶他。
他其實已經完全可以自己走了，可是因為貪戀著她的溫存，所以便沒舍得拒絕，假裝還很虛弱，任由她扶著走出了病房。
回到家裏，早有管家迎上前，令人送上新鮮的瓜果。
裴澤騫在沙發上坐下，轉頭看尹霜，拿起一個蘋果遞給尹霜。
尹霜挑了挑眉，“你要吃？”
“不。你吃吧！不過，你想跟我分享，我也不反對。”他眼神脈脈，笑意盈盈。
尹霜沒說話，從茶幾上拿起水果刀利落地將蘋果削好了，遞到他手裏，“快吃吧！”
裴澤騫遲疑了一下，最終接了過來咬了一大口，然後遞到她的嘴邊，笑嘻嘻地說：“一起吃吧！”
此話一出，除了黑子暮和尹霜之外，所有的人都驚得成了化石狀。
在他們的印象裏，裴澤騫一直是個不苟言笑，皆冷硬木訥，而且還素有潔癖之人。
可如今卻硬是被他的熱情、溫柔，以及毫不講究的言行給嚇呆了。
尹霜淡淡地擋住了他，隨手又拿了個蘋果在他麵前晃了晃，你自己吃好了！我自己再削個吃。”
“哦。”裴澤騫訕訕地收回了手，很有些失落。
原本一直以為經此生死之後，她終於意識到在她的內心深處，仍然是深愛著他的。
他猶記得在昏死過去的那一刻，聽到她痛徹心扉地對他大叫著‘不要死’，更感覺到她那顆顆滾燙的淚珠一顆顆砸在他臉上，幾乎匯成了一條河。
正是她情真意切的挽留，還有那讓他無法不心疼的悲傷，才讓他有勇氣苦苦地與死亡搏鬥，拚盡所有力量回來見她，隻是想跟她有一個重新的開始，美好的結局。
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關心備至，她的一眸一笑皆讓他欣喜若狂，真的覺得她又開始將心交到他手裏了。
可是為什麽現在，她會這麽淡漠呢？
難道一切的感覺都隻是他自以為是的錯覺？
她當初的挽留與悲傷，還有後來的相陪相伴，都僅僅隻是因為他替她擋了那一槍麽？
想到她一貫以來的愛憎分明，裴澤騫的心瞬間由雲端重重地跌落至穀底。
原來，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
尹霜利落地將蘋果削好了，然後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吃完之後轉頭看他，卻見他拿著蘋果低著頭呆呆地坐在那裏，神情肅穆，不知道在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