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掌摑
玲兒的巴掌一下一下地打在甄夫人的嘴邊，她兀自大喊大叫：“徽兒快跑！徽兒快跑！”
小拽子看不過去了，衝上前去抓住玲兒的手：“她是九品護國夫人，你不得以下犯上！”
玲兒一驚，軟軟地放下手，看著她主子。
曹太夫人喝問：“你如何如此胡說？這毓章宮一個老仆婦竟是護國夫人？”
劉氏也略一錯愕，遂冷笑一聲走上前：“縱使她是九品命婦，玲兒打不得，本夫人乃四品夫人，總是可以懲治她的。”
小拽子跪下：“請夫人饒過甄夫人，她乃公主娘親，王爺親封護國夫人。請夫人饒過她！”
劉氏冷哼一聲：“本夫人倒要看看是她九品誥封大還是我這皇長子生母四品夫人大！”
劉氏走到甄夫人麵前，掐著甄夫人的嘴：“你再喧器咆哮啊？”
甄夫人憤憤地將臉扭向一邊。
劉氏啪地一聲給甄夫人一巴掌。
甄夫人的眼睛瞪得滾圓，怒目而視，然後吐出一口血水，她積聚力氣大喊一聲：“徽兒快跑！”
眾夫人扭開頭不看這等場麵。
兩位太夫人搖頭。
葉貴人膝行至劉氏麵前，含淚說道：“請姐姐高抬貴手，老夫人年歲大了，行差錯步，姐姐大人大量饒過她吧！”
劉氏惱羞成怒，甩開葉貴人的手，喝問道：“你日日與我姐妹相稱，現在竟如此不知事實，護了這陌生悍婦！”
葉貴人伏地叩頭：“她是我姨娘。我娘親已死，是她將我撫養長大。請姐姐饒過她！”
眾夫人大為驚訝，原來這毓章宮老仆婦竟是葉貴人姨娘？
葉貴人又膝行至兩位太夫人麵前：“請太夫人恕罪，姨娘她不知宮中禮儀，冒犯兩位太夫人大駕，請太夫人恕罪！”
兩位太夫人相互看看，劉太夫人歎口氣：“也罷——”
不待劉太夫人的話音落地，劉氏指著葉貴人冷笑：“葉貴人你好生記憶，向來不曾聽說你有什麽姨娘的，現在突然有了如此顯貴親戚，莫不是亂攀的？”
眾妃知道劉玉娘是有備恃寵而來，有意要懲治這毓章宮，打下馬威。眾妃原不與劉玉娘相厚，但對新人一直打壓倒是道相同可與謀。
侯氏滿臉堆笑：“這毓章宮是不太像話，兩位太夫人進宮這麽久了，也不見來跪迎。”
伊氏見侯氏轉向，看看韓夫人，也輕輕說道：“這毓章宮主子因何故現在不見人呢？”
韓夫人尷尬地左看右看，呼了自己的奴婢：“燕兒，去找找毓章宮主子來見駕。”
劉玉娘見眾妃的態度有所緩和，兩位太夫人也一時無話可說，遂回頭給甄夫人一腳：“哪裏來的悍死，給我趕出宮去！”
驀地，劉玉娘的腳被人半空淩空，錯愕之際已被重重摔到在雪地上，啪噠一聲悶響。
“何故淩辱我娘親？！”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劉玉娘的頭頂上言說道。
眾人這才發現一個年輕女子從梅林中走出，手中還揣著一隻吱吱亂叫的稚鳥，靜靜地站在甄夫人身後。
那女子身穿一件繡有荷花花紋的蜀錦孺裙，粗看平淡無奇，實則華貴至極。那錦麵用白色和色彩的經絲織成相間的卡條，其寬窄、粗細漸次遞變，形成對比明亮的絲絲雨條狀，如同拱雲托月般燦爛。
兩位太夫人轉眼，院裏眾妃嬪抬頭，所有的仆婦、奴婢都睜大眼睛。
白芷一見來人便如同找到了靠山般大聲哭嚷道：“小姐，她們打我，還打夫人。”
小拽子站起走到子薇身邊：“公主還是回屋去吧。”
子薇一一看向在場的各位夫人和妃嬪。她並不識得在場人的尊貴，隻是見了各人的衣飾便大約知道這是晉陽宮中的各位主子。
她的眼睛落在葉貴人身上。
葉貴人的眼睛和她對視，淒楚地笑：“子薇，你還活著。”
子薇看著葉貴人的穿著以及她身後的隨從侍女，明白了她的身份，淡然一笑：“表小姐，你也還活著。”
葉貴人的眼睛一亮又馬上暗淡，這裏不是她們敘舊的地方，也不是她們的親情關懷之地。甄夫人以及毓章宮所有人等都在受懲罰，還跪在雪地上。
“子薇，你快見過兩位太夫人和各位姐姐！”葉貴人輕聲說道，算是提醒子薇她麵臨的人的身份。
“潞州甄氏，”子薇放眼看去，自是從服飾上看出兩位太夫人的尊貴，現在得葉貴人提醒，便向兩位太夫人彎腰躬身行禮：“拜見兩位太夫人。”
“罷了。”曹太夫人冷冷地說。
劉太夫人睜大眼睛。
一個新入宮的妃嬪，不管位置多高，哪怕是王後，也得向她們行跪拜大禮，這哪裏來的民婦，竟如此不知宮中禮儀？
“潞州甄氏，見過各位夫人！”子薇轉身向韓夫人、伊氏、侯氏和劉玉娘行禮。她並不識得各位妃嬪，隻是從對方的衣飾上看出，以為劉氏是王後。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高居深宮大院的女人們哪曾見過如此狂大不知禮儀的悍婦？不僅不向妃位高於她的眾位妃嬪行跪禮，竟連太夫人在此也一躬了事。
葉貴人嚇了一跳，忙膝行至子薇麵前，扯扯她的衣袖，輕聲說：“子薇，你得跪下！”
子薇疑惑地望向葉貴人。
周圍那嚴厲的眼光讓她明白自己闖進了一片不屬於她的密林，而且無意中已經犯下大錯。
“毓章宮奴婢，你們平時都怎麽提點你們的主子的？難道不知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的道理嗎？”韓夫人嚴厲喝道：“來人，將毓章宮總管姑姑拿了，以及眾奴婢各掌嘴二十！”
從韓夫人來說，這已是網開一麵了，她沒有懲處毓章宮主子，隻是對各奴婢施以懲戒。
一群仆婦衝上前去，將采楓拖了下來，又從柴房拖來攬月，合著白芷和甄夫人，一陣啪啪亂打。
那娟兒更是衝向白芷，啪啪給她兩大肥耳光，白芷口吐鮮血仆倒在地。
毓章宮一時慘叫連天，血雨紛飛。
子薇這時她才明白，因她未曾向眾夫人下跪便導致合宮人等受到懲處。
子薇撲向娘親，撲在娘親身上：“你們別打她，是我的錯，你們打我好了！”
仆婦的手一巴掌給扇在子薇臉上。
子薇抬起臉，冷冷地迎向那仆婦。
仆婦略一愣，還是再掄起巴掌，叭地一聲再次甩在子薇臉上。
子薇兩個臉頰顯出十個清楚的紅手印。
血跡慢慢從子薇嘴邊溢出，她略一低頭，複昂起頭，眯起眼睛看向白茫茫的天空。
她沒有求饒，她就那麽直直地昂著頭，替娘親承受著一下又一下的耳光。
原來溫暖和煦的冬日陽光，仿佛倏忽間便已隱到雲層中間，白雪皚皚，寒冬的**一片雪霧籠罩。
小拽子見子薇被掌摑大吃一驚，站起身要去護子薇，衣袖卻被身後的葉貴人拉住。
小拽子回頭，葉貴子輕輕搖頭，示意他別再添亂。
小拽子甩掉葉貴人的手，衝上前去，將那正抽子薇耳光的仆婦抓來扔開，抽出刀劍護在子薇麵前：“任何人等不得靠前，公主乃千金之軀，由不得人侮辱！”
眾妃嬪和仆婦奴婢一陣驚叫。
曹太夫人氣得顫抖：“反了這是，竟在哀家麵前出劍，這還是咱晉宮嗎？”
劉玉娘嚇得大叫：“護駕，保護太夫人！”
一群青年衛士持著刀劍衝進宮門，內中有人大喊：“祖奶奶，母妃，你們怎麽啦？我來了。”
原本在**冰麵上進行冰上蹴鞠比賽的魏王李繼岌率領眾兄弟及義兄李從審、靜安公主等，見曹太夫人等人進了毓章宮，便約了要來見各位夫人和祖奶奶，哪知剛到宮門便見亂勢。
耳聽到母妃的命令，李繼岌辨不得是非，便持劍衝進毓章宮宮門，數十名親兵和隨從也紛紛抽劍將合宮包圍起來。
兩位太夫人的護衛和王宮羽林軍也衝進毓章宮中，一時毓章宮中刀光劍影，兵器碰撞之聲不絕入耳。
小拽子也顧不得了，眼看今天毓章宮將不保，隻得大叫：“侍衛！侍衛！”
毓章宮十名侍衛也持劍衝進宮門，兩兩相望，各持刀劍對恃。
三隊人馬各持劍對恃，環環相衛，彼此怒目而視。
而圍在中間的便是曹太夫人和劉太夫人，以及子薇和各宮妃嬪、仆婦、奴婢。
劉太夫人怒斥：“都給哀家收起兵器，此乃我晉國王宮，怎能如此放肆！羽林軍退出，魏王退出！”
想那劉太夫人原是威名赫赫的巾幗英雄，原不懼刀光劍影，見毓章宮突生變故，故出言威懾。
李繼岌有點不知所措，看看太夫人，又看看母妃：“祖奶奶，你們可好？”
曹太夫人厲聲喝道：“孫兒退出去！”
亂軍中，曹太夫人走到小拽子麵前，啪地一聲給他一耳光：“你乃毓章宮侍衛長，竟敢激起兵變！我誅你九族！”
小拽子清醒過來，他僅有十名侍衛，而現在毓章宮外麵被李繼岌、李從審以及靜安公主的親兵和蹴鞠隊包圍，內裏有兩太夫人的護衛和羽林軍，如發生混戰，毓章宮將宮毀人亡。
可是，眼下如撤出侍衛，這子薇母女及毓章宮奴婢隻怕也是凶多吉少，活不過那些如狼似虎的夫人們。
唯一的路子便是保護子薇和甄夫人進屋內，堅持到晉王來救。
小拽子回頭對子薇說：“公主，你還可以起來嗎？你和護國夫人退回屋內！”
子薇淒涼地望著滿宮那些刀劍，仿佛當年老房山那一幕又重現眼前，刀光劍影，為何總是如影隨形？
白芷爬過來，拉著子薇哭：“小姐，咱們走吧！”
精明的劉氏一下子明白了小拽子的用意，大聲喝斥道：“毓章宮侍衛退出宮門，違令者斬！”
毓章宮侍衛疑惑地看著他們的衛隊長，又看看近處對恃的羽林軍和魏王的親兵，不知所措。
小拽子張大嘴，劉氏這道命令無異於在宣判眾侍衛的死刑，而沒有侍衛的保護，公主和毓章宮人等隻有死路一條。
“誰在命令本王的侍衛？！”
毓章宮門口響起一聲冰冷的喝問。
隨即，一聲聲高吭的山呼響起：
“王爺到！”
“王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