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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高大舉的往事

  “你以後怎麽打算的?”


  “沒想過。”


  “公主醒了,王爺身邊不需要你了。”


  水鳥啁啾,翩翩而飛。


  在**沙洲蘆葦叢中的一塊石頭上,坐著兩個奇怪的人。一老一少,一高一低,一個膀闊腰圓,一個骨格清奇顯得有些瘦削。


  盧少羽看了身邊的高大舉一眼,覺得這說法很奇怪,卻又一時想不到反駁的話來


  高大舉盯著水麵上浮動的魚鰾,心不在焉:“我要回幽州去,到萬神殿祭忠烈夫人——和你娘親,她這都三年多了,我也沒去看過她。”


  盧少羽看了高大舉一眼,恨恨地說:“你不去看她,她或許更好。”


  高大舉知道盧少羽話裏有話。


  “我知道你一生都不會原諒我。”高大舉輕聲說。


  盧少羽沉默不語,他不想說假話,他心裏實在不願意原諒當年那個把他拋下不管的父親。


  高大舉扯根蘆葦在嘴裏嚼著,歎口氣,看著那魚鰾說話,似乎在說給**水聽,說給在蘆葦叢中起起飛飛的水鳥聽。


  “我遇見你娘時才二十歲。二十年前,在新州,我還是一個不怕天不怕地的流浪者,有一天和一群混混打群架,因為什麽原因打架不記得了,當我摔倒在你娘的軟轎前時,她正在上轎。


  我抬頭看見了她,她如天仙一樣美麗端莊,她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她看著我,眼中有些憐憫。我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就那樣我們認識了。


  新州是契丹人南下通道,也是契丹和燕、晉、趙多國反複爭奪的地方,戰亂不止。當晉王李存勖和燕王劉守光再次交戰時,我再次遇上你娘親,她和侍女要到幽州投親。


  我見你娘親隻有一個侍女在身邊,很危險,便主動要求護送她。路遇亂兵,我拚命護著你娘親,那個侍女卻走散了。到達幽州後才發現你娘親的叔叔和叔母也已去世,你娘親沒了親人。


  我們找了一處破屋住下,後來你娘親就懷上了你,但是我並不知道。


  我那時還是個街頭混混,我率人爭地盤,打群架,為了錢財而經常打得頭破血流。我加入了潛行者,為了錢財而暗殺有頭臉的大人物或軍中將領,這樣危險就更多也更大。


  再一次,當我逃命而去的時候,那時你娘親已懷上你三個月了。一年後我才回到幽州,當我找到你娘親的時候,盧文進已經成了她的丈夫。


  盧文進本是盧龍節度使劉守光的騎將,他不是率軍打仗的戰將,卻也為人恭勤,身長七尺,相貌堂堂。


  我沒有責怪你娘親,她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在幽州沒有親人,不能去搶,不能去偷,除了餓死外沒有任何出路。有盧文進的接濟後她活了下來。


  我躲在暗處看見他們溫馨地一起進出,看著盧文進扶著身子重已近臨產的小娥進出,我放心地離開了。我那時想,隻要她有個好歸宿就好,我又能給她什麽呢?


  當我再次看見你娘親的時候,你已經一歲多了。你很瘦小,走路不穩,不大說話,跟在你娘親後麵亦步亦趨。


  我看見盧文進拿著他新領的津貼給你娘親,拿出新買的糖果給你,我覺得你們一家三口很幸福,我不能打擾小娥。


  我再次離開,很放心地離開,亡命天涯。我唯一在乎的人是你的娘親,她生活得很快樂有飯吃,我還有什麽擔心的呢?這一去就是五六年。


  我沒有理由呆在幽州,我在幽州沒有任何親人。當我再次回到幽州的時候,那時已經是天祐四年,朱溫即將代唐之際,公元907年春節前。


  我記得那天很冷,幽州一個巷子裏,我看到一個瘦小的孩子手拿一根細小的棍子與三個比他高一頭的男孩子對恃。那個瘦小的孩子被打倒又重新站起來,拄著那根細小的棍子站在那裏,毫不退讓。


  我不知為什麽突然就跑去幫他了,我隻需揮揮拳頭,就嚇跑了那三個大個男孩子。


  當我將受傷的瘦孩子送回家時才知道,他是小娥的兒子,是盧文進的兒子。


  可是我覺得那是我的兒子,盡管他姓盧,他們叫他少羽。


  你娘親看到我,什麽也沒說,隻是平靜地給我拿了吃食,她似乎知道我早晚會找到她的,或者她也明白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她的。


  我教你拿棍子攻擊,防守,然後教你最簡單地製作弓箭射擊,你是不能用刀的,我想教給你自衛不被欺侮的簡單功夫。


  盧文進回來了,他看到我的同時就知道了我是誰,盡管你娘親什麽也沒說。


  我抱了你要走,他抽出刀劍攔下我,我也拿出了匕首。


  小娥跑出來,哭喊著要我離開。


  我終不能看她如此傷心,我決定離開,但我要帶走我的兒子,我知道那是我的兒子,盡管他長得瘦不零丁的,盡管他姓盧,盡管他沒有開口叫我一聲爹,但我就是知道那是我的兒子。


  我抱上你,盧文進搶上來拉住你一隻胳膊。


  你娘痛哭著撲過來摟抱著你,我們三個人就那樣瓜分著瘦小的你。


  我不會放手,盧文進也不會放手,你娘親哭得很淒慘。


  小娥說你們再不放手孩子會死的。


  幾乎是刹那,我和盧文進都同時放開了手。


  是的,孩子太瘦小了,他經不起我和盧文進這般拉扯。


  你暈過去了,你的眼睛看著我,閉上了。


  小娥抱著你大哭,直嚷嚷讓我走。


  我不甘心地走了,我不能再呆下去。


  但是我不能放棄我的兒子,我躲藏在幽州的下水道裏,我找到潛行者,我要偷出我的兒子。


  可是盧文進很聰明,他一直都很聰明。他在你娘親的周圍布置了暗哨,當我和一名潛行者前去偷你的時候,我們被包圍了。


  盧文進給我兩個選擇,一是被亂箭射死,二是進心樓死囚。


  我不怕死,可是小娥呢?我的兒子呢?


  小娥從屋裏衝出來,她跪在盧文進麵前說,她願意一生一世不再和我說話,隻要他放過我。


  我對小娥說:我不怕死,隻要你告訴我一句實話,少羽是不是我兒子?


  你娘親狠勁一咬,她的舌頭出血了。


  我大驚,盧文進也大驚。


  你娘親昏迷過去,自此以後,她不再對任何人說話,她不能說謊,但也不能說實話。


  但是從她咬舌發誓那一刻起,我和盧文進都確定知道一個真像:羽兒是我的。


  我不再想著死的問題,我可以接受任何懲罰,我可以去做任何事,隻要我活著。因為我有一個兒子。


  我進了心樓。


  盧文進對待你們母子很好,他把你視若親出,耐心地教武功,給你請教頭。你娘親從沒有說過你不是盧文進的兒子,這使盧文進一直自欺欺人,他可以在任何場合都把你當兒子。


  你娘親從此不再說話,她用她的方式來守護你。


  當晉王奪回幽州後,盧文進降了晉王,周德威主政幽州,可是周德威視前燕降將為眼中釘,盡管晉王特許二十八降軍職位,周德威仍然要在暗地裏除去在幽州擔任軍中職務的前燕降將。


  周德威把暗殺名單給我,我隻提了一個要求:我可以為他去殺任何人,但要留下盧文進一條命。


  周德威沒問為什麽,我也沒說為什麽,但是我想精明的周德威肯定是猜到了什麽。


  隻有盧文進才能給你娘親和你一個家。


  後來,周德威將盧文進調到了李存矩手下任裨將,終是留了他一條命。


  其他在幽州的許多前燕降將,都被潛行者殺死,主要是我殺的。


  我在心樓裏其本是自由的。我能知道幽州城裏的消息。


  盧文進在岐溝關降契丹以後,我知道你們母子生命危險,我托人給周德威捎話:保全你母子性命,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後來,陸士航起用你為東城守將,並把你娘親遷移到陸府為人質,隻要你娘親活著,你便能為幽州而戰,隻要你和你娘親活著,我也會為你們而戰。


  這就是周德威和陸士航放心地把劍之隊交給我的原因,因為他們都知道,我除了聽命於他們之外別無他法,隻要你們母子倆平安,我什麽都會去做。


  現在周德威死了,陸士航也戰死了,甚至盧文進也死了,如果小娥還活著,我就可以帶著她回新州去,或者到南方去,總之她喜歡到哪裏都行。


  小娥死了,我連祭祀她的地方都沒有。那天晚上,為了保全陸府眾人,為了不再生殺戮,我同意將小娥葬在忠烈夫人墳墓中。


  我甚至不能給小娥報仇,當然,這並不等於我不記得是誰殺了小娥。


  我要從忠列將軍夫人的墳墓中拿出小娥的遺骨另葬,我不能讓她連死一個名份都沒有。


  她是我高大舉的妻子,是我兒少羽的娘親,我要在她的墓碑上寫著,不要她再承受什麽叛國者之妻的惡名,誰要阻攔我,我就讓他死。”


  **水潺潺,群鳥進巢,西天的晚霞滿天紅豔。


  高大舉說完,呆呆地看著**邊上的蘆葦搖曵,微風吹過,蘆花如絮飄落。


  盧少羽陰沉的臉一直沒變化,良久,他嘴裏噴出一句:“你一個人怎麽起墳?”


  高大舉嘴咧咧,正想說什麽,盧少羽吼道:“走吧你,就算你是我爹也比我官小,不要到處逢人就拿這個說事,在軍中你還得聽我指揮。”


  高大舉一愣,連忙說:“那是那是,我比你官小,我聽你指揮。”


  盧少羽,不,高少羽起身朝山上望去,正見晉王和一隊隨從高興地走出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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